宋雲舒高聲喊道:“唉,這兒,窈窈,你幹嘛呢?”
“哎呀,雲舒我迷路了。”周窈窈哒哒哒地跑過來,“還好碰見你了,不然我可就走不出去了。”
宋雲舒問:“你的丫鬟呢?怎麼你一個人在這兒?”
周窈窈幽幽歎氣:“别提了,我邊走邊給你講......”
公主府占地甚廣,裡頭的亭台樓閣數不勝數,而怡景苑裡也不僅僅隻有花卉。
各種名貴草木亦是随處可見,雲舒第一回到公主府,本以為她家的花園就夠精緻了,沒想到這處比他們宋府打理得還要好上幾分。
甚至,為了方便客人鑒賞,哪處種了什麼花,花的品種、習性、作用等等,都用小木牌子細心标記了。
這讓雲舒有一種在逛公園的感覺,唯一的區别就是,公主府的花哪怕開得再豔、再美,也無人敢進去摘。
許多人一入怡景苑,便直奔芍藥園而去,她剛入府便聽領路的婆子說,那處的各色芍藥花已盛開了七七│八八。
這次賞花宴的請柬上,便是以邀約衆人賞芍藥而興起的名頭。
那領路的婆子還說,世子爺和長公主待會兒會直接去那兒。
因而,怡景苑的男男女女得了信兒,全往一處去,宋雲舒也好奇,她拉着周窈窈進去賞了會兒花,卻發現人越來越多。
怕不是上京城,四品以上的的官眷都來了。
況且,裡頭一早就備下了筆墨紙硯,待會兒賞完花,要作詩又要作畫的。宋雲舒一看就頭疼,看那架勢,要嫁給顧衍,沒點本事是真不行。
她可沒那個心情,在這兒為了個男人賣弄風采。
她和周窈窈嫌鬧得慌,兩人正往外走,打算去外邊瞧瞧。
沿着鵝卵石小徑沒走多遠,就碰上了相熟的樞密副使王大人家的六姑娘——王樂昭一行人,閑聊幾句,雲舒應下了過幾日去王家替她慶賀生辰一事。
臨分别前,王姑娘欲拉她再進去,“好雲舒,一起去吧。你那一手丹青,不在這等場合展示,實乃我等憾事。”
其他幾位姑娘也随即附和,“是啊,是啊,雲舒,一塊兒去嘛......”
宋雲舒笑着拒絕:“還是算了吧,我同窈窈想去前面逛逛,各位姐妹趕緊去吧,前頭比賽詩畫應當開始了。”
衆人見她是真的不想去,這才歇了再勸的心思。
告别後,宋雲舒領着周窈窈,穿過一處寶瓶門洞,沒走多遠,兩人又拐上一座石橋,下橋後,又往右前行了半刻鐘。
前頭,有一處水榭伫立在水中,榭中無人,周圍全是碧綠的荷葉,兩人欲往那處去。卻不期然,在通往水榭的一小片竹林前遇見蘇明月等人。
除了符茱,同蘇明月一起來的另一個女孩兒,宋雲舒和周窈窈都不認識。
蘇明月的視線落在着一身杏粉繡纏枝海棠襦裙的宋雲舒身上,蘇明月似忘了先前的不愉快,故作驚喜道:“雲舒,沒想到你也會來,好巧!”
宋雲舒朝四周看了一眼,發現大家都沒往她們這邊看,她上前一步,靠近蘇明月,哂笑道:“巧什麼?你不是早料到我會來麼?”
“蘇小姐,要我說,咱們關系那麼差,你就沒必要擱我這兒假惺惺的演戲了吧。”
“你不嫌惡心自己,我還嫌你惡心我呢。”
蘇明月表情瞬間崩裂,自上次在醉仙樓撕破臉皮後,宋雲舒是一點也不給彼此留面子了。
“宋雲舒,你不要太過分,明月哪裡惹你了,你要這般羞辱她?你給明月道歉!”一旁不知名的女子大聲囔囔道。
宋雲舒充耳不聞,連個眼神都沒給對方,譏诮出聲,“你算哪根蔥,也配叫本小姐道歉。”
“要道歉也是她蘇明月向我道歉,我勸這位姑娘交朋友可得上心了,别識人不清,着了人家的道兒,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女子失了面子,扯着蘇明月的袖子,委屈道:“表妹......”
蘇明月作勢安慰了她兩句,轉頭又朝着雲舒說道:“雲舒,瞧你說的,咱們原來......”
“打住!”宋雲舒絲毫不給蘇明月面子,“我跟你,隻有新仇舊怨。”
這會兒,又有一兩撥人朝這邊走過來,皆是有過照面但不熟的京官家的家眷,男女都有。
雲舒預想,若是這兩撥人過來,按照蘇明月一貫的虛僞,估摸着又要重提前頭兩人那并不存在的同窗友誼,想借此勾起其他人對自己的厭惡。
隻是,宋雲舒已經絲毫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了。
宋雲舒靠近蘇明月耳畔,用隻能兩人聽得着的聲音說道:“蘇明月上回我落水之事是你在背後推波助瀾的吧,最好别叫我找到證據,否則......”
留下這一句,宋雲舒挽着周窈窈,轉身就走,也不再管身後呆愣住的蘇明月。
此時此刻的蘇明月,寬袖下的手心攥得起了紅印,她側身望着宋雲舒離去的背影,那盈潤如水的黑眸裡,一晃而過全是隐匿的恨意,叫人瞧了遍體生寒。
她自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
卻不料,竟被未發一言的符茱瞧得清清楚楚。
符茱想起,那日她們和宋、周二人在醉仙樓吵架的事情,宋雲舒抖落了好些她先前不知的真相。
爾後,她又想起之前蘇明月慫恿她去推周窈窈那件事來,由此及彼,以往諸多事情,此刻重重疊疊在她腦中閃現。
蘇明月還在泰然自若地安慰剛才受到雲舒譏諷的表姐,而她自己面上則一點看不出不适。
可明明,宋雲舒剛才的話那麼難聽。
符茱一時間思緒紛亂,她發現,自己竟有些不認識蘇明月這個人了。以往,蘇明月呈現在符茱面前,知書達禮、娴雅溫良的模樣,通通被剛才那個可怕的眼神給擊潰了。
符茱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身形微微戰栗,瞧着竟有些站不住了。
蘇明月見狀面露擔憂,和身旁的丫鬟一起伸出手扶住她,關切地問道:“茱兒,你怎麼了?”
符茱磕磕絆絆地回道:“沒,沒事!可能是站久了,有些累了。”
她不着痕迹地拂開蘇明月的手,借着身側丫鬟的手臂,穩住身形,定了定心,然後開口道:“不是說要去賞花嗎?”
“咱們快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