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之間,這古樹華蓋下不大的一片空地上,一間木屋拔地而起,門、窗、煙囪,樣樣俱全,甚至還有一塊小小的廊檐可以用來喝茶。
“裡面沒有家具,将就一下吧。”說着,燕權柳就讓牧稻田進屋。
牧稻田自然是驚喜萬分,忙不疊就進去參觀了,方才在外面看見了煙囪,這麼一逛,裡面果然有廚房竈台。
本來,牧稻田已經做好了靠嗑蓮子消除疲勞、撐死也要陪着燕權柳走一晚上的覺悟了,但現在這麼一幢溫馨的小屋出現在眼前,身上立刻便放松了下來。
他在屋子裡逛了半柱香,隻覺得哪哪都好,又暗自感歎不愧是大宗弟子,連随身露宿的地方都比他眠荒山的竹屋要高級。
“這裡面廣仙鏡進不來,外面也有結界,可以放心休息。”燕權柳倚在門口準備打坐,輕輕将門關上了。
聞言,牧稻田又是松了一口氣,興奮地打開背包,竊喜自己臨走前把從系統商城兌換的那床鴨絨被給帶上了。
沒辦法,家徒四壁,好不容易出一趟遠門,值錢的東西都得好好保管,而最好的保管方式就是随身帶着。
這間屋子,是燕權柳為了去到遠一些的地方、半路不得不歇腳打坐準備的,他不需要禦寒的床褥,飲水吃食的需求就更少了,因此屋裡除了寥寥幾本書外,幾乎沒有什麼生活痕迹。經牧稻田這麼一捯饬,總算添了點人味兒。
鴨絨被柔軟蓬松,牧稻田還特意在下面鋪了軟褥,跟他在眠荒山睡的床一模一樣,在這陌生的秘境當中,竟帶來了不少安全感。
牧稻田愛曬被子,幾乎隻要是大好的晴天就會拿出去曬一曬,眠荒山空曠,光照充足,被曬過的被子自帶熱氣,剛從背包裡拿出來,那種暖洋洋的氣息便讓牧稻田有點招架不住,剛鋪好就情不自禁地埋了進去。
饕足之後轉頭,燕權柳已将鬼昴放在了劍架上,與牧稻田眼神相撞。
呀,糟了,光顧着享受,忘了背包不能暴露這回事。
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燕權柳淡淡道:“無妨,不被廣仙鏡看見就行。”
牧稻田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道:“柳哥,你也累了一天了,還打了兩架,要不你來睡床吧?”
“無事,我在廊檐打坐即可。”燕權柳道。
“廊檐哪有鴨絨被舒服!”牧稻田走到燕權柳身邊,架住他的胳膊,想把他往裡頭引。
燕權柳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掙脫,但他還是跟着牧稻田走了。
“柳哥,您要是想打坐,盡管來這兒打,小的我給你護法。”牧稻田将燕權柳按在床沿坐下,拍着胸脯道,“打一夜都沒問題,每天早上起來我用小廚房給你做好吃的!”
話是這樣說的沒錯,但真正到了半夜時,燕權柳打坐調息到一半,聽見旁邊的呼吸聲沉穩緩慢,睜開眼,便見牧稻田在旁邊的偏榻上睡得正香。
他打坐開始前,牧稻田還信誓旦旦拿了書闆闆正正地坐着看,說是順便徹夜學習,眼下那本書已經蓋在了他的臉上,一隻手仍然不屈不撓地抓着書脊。
先前鋪好的那床鴨絨被,燕權柳打坐的時候特意沒有将它壓住,果然不到半夜,被子就已經扯到了偏榻上,安安穩穩地蓋住了牧稻田的肚子,柔軟輕實的布料之下堪堪露出一隻小腿,寬松的褲子因為動作被卷到了膝蓋。
牧稻田摘蓮蓬時,卷起的褲腳下也是這樣白淨的小腿,鞋襪全都除掉了,腳踝纖細,經常幹農活卻沒有什麼肌肉,但還是留下了星星點點的傷痕,尤其膝蓋最為嚴重,網格狀的細小擦傷布滿那不大的一塊皮膚。
小屋内是不透風的,牧稻田睡得安逸,本來還捂着書的手也漸漸放下來,書也跟着滑落到懷中,就這樣他也沒有絲毫要醒來的意思。因為書頁擋住呼吸有些不暢,用料頗足的兩頰憋得绯紅,粉嫩欲滴的嘴唇微動,吐出一小團氣息。
墊着的褥子、牧稻田身上的被子,燕權柳是完全熟悉的,他被追殺到眠荒山的時候,就是歇在這一模一樣的溫暖被褥裡,恍惚中看見了牧稻田在給自己擦拭傷口、喂藥。
一仰一息間,這從前隻不過歇腳用的屋子裡,竟全然充滿了來自眠荒山的陽光。
“不可免俗,不可破道。”燕權柳後槽牙緊了緊,低念一句,随後又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