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艾斯忽然失去了一直繃緊神經的急迫感。

不像那些精緻漂亮、形狀各異的商品，米娅臉上的黑色面具僅僅是普通到極點的純黑圓面，讓他隻能從那雙金瞳中捕捉些什麼。

他捉住了一絲飛快閃過的波動。

時間很短，像是塵埃落定以後，等待審判結果的罪犯，對法官宣布的所有判罰欣然接受。

“把選擇交給我？其實你根本沒有做好必須離開的決心吧。畢竟你這家夥如果真的已經有了抉擇，才不會讓我找到機會反駁你。”

艾斯發現她快速眨了兩下眼睛，就知道沒說錯，看來她還沒注意到自己的小習慣。

“就因為你總是喜歡顧慮些亂七八糟的事，才會做不到啊。現在，我要你把那些全都忘掉！”

少年始終盯緊米娅的眼睛，讓她止不住想要躲開，又怕露怯，隻好硬着頭皮回視。

那個人，那些話，真真就像火焰一般，要把她都灼傷了。

“你想要做我們的夥伴嗎？想要和我們繼續冒險嗎？想要，我挽留你嗎？”

“……”

米娅抿着唇，胸口傳來陣陣心悸。

她是個感情内斂的人，像以往那樣直抒心意，對她而言實際上是非常羞恥的事，她需要提前在心裡打很多次草稿，否則就會當場卡住。

比如現在。

說她此刻大腦一片空白都不為過，沒準她腦子裡還能聽見“咔咔”的故障音。

這家夥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發現一點小小的苗頭就可以把她前面所有話都忽略，隻會考慮當下的心意，其他都不重要。

全世界的笨蛋都這樣嗎？！

話說她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被艾斯打亂脫身計劃，記得在白胡子的父子局那會兒，她就已經做好單幹的準備了，結果艾斯直接掀桌不加入白團。

這次又是這樣，以為他會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放自己走，他當面掀老底，自己掉了馬甲準備遁走，他又不放人。

這個混蛋！

“回答呢？”或許是她沉默太久，艾斯往前走了一步，“我要聽實話！”

米娅咬咬牙，借用這種方式抑制過于羞恥帶來的心悸。

“我……”她能感覺到喉嚨的幹澀與尾音的微顫，“當然想啊。”

話一出口，好像幹澀都緩和了幾分，于是她幹脆低下頭順着往下說。

“喜歡看馬爾科飛來飛去，喜歡看薩奇做菜，喜歡和以藏讨論妝容搭配，喜歡和白胡子先生喝茶聊天……”

“還想看見丢斯以後出版的冒險小說，想再摸摸柯達茲，和斯卡爾一起整理情報……”

嘴巴自己說出一堆碎碎念，卡死機的腦子也終于重啟，慢悠悠轉動起來。

“還有艾斯，總覺得放着不管的話會死掉……”

“我才不會！你天天都在想些什麼？”

“總是打亂我的計劃，喜歡把大家丢下一個人到處跑，花掉了船上絕大部分經費……”

“喂、别突然翻舊賬啊！”

“完全沒辦法不擔心。”

“……”

“但是我覺得，這個選擇還是要交給艾斯來做。

米娅擡起頭：“過去讓我無法前進，所以，必須要斬斷來自過去的因果。這一戰，不可避免。”

“艾斯，要想介入我的過去，你，還不夠資格。”

黃金瞳瞬間變得銳利，殺意迸發，耳邊“噗通噗通”炸響的心跳聲堪比平地驚雷。

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在冷汗浸濕衣衫的情況下将身體繃緊，猶如快要崩斷的弓弦。

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還在四皇之上！

全場仿佛被按下靜止鍵那般死寂。

然而這危機卻轉瞬即逝，米娅很快恢複了以往人畜無害的模樣，肉眼竟看不出她與普通人有任何區别。

“當你能夠戰勝白胡子，你也勉強能給邁過門檻了。”

下限也太高了？！

這大概是所有人的心聲。

艾斯捏緊拳頭，目光灼灼：“再怎麼說都是同一個回答——我會牢牢抓住你。”

“……是嗎？别那麼着急。我曾經在遊曆七國後找到了答案，或許你也可以去看看，到那時，再回答我吧。”

“不用擔心，約定好的事我不會失約，暫且，在須彌再會吧。”

米娅重新戴上兜帽，走向那道懸停已久的裂縫。

“啊，對了。”她腳步一頓，“死纏爛打當心被讨厭哦。”

裂縫吞沒了她。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視線齊刷刷盯在艾斯身上。

“你們幹嘛都看着我？”

“最後那幾句對話，啧啧啧。”

“艾斯被抛棄了啊，真可憐。”

“沒辦法，笨蛋弄不懂女孩子的心。”

“什麼啊，你們剛剛說了什麼很失禮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