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霁站直身體,隔着床與兔頭人對望。
手機被扔在枕頭上,手電筒的燈光隻能夠在濃厚的黑暗中割出淺淺一條裂縫,反射着兔頭人的紅色眼球,成為許清霁定位對手的唯一方法。
兔頭人的輪廓被黑暗模糊,隻有左耳高高豎起,右耳受了傷一般垂落,白色絨毛上的暗褐色液體在的燈光下更顯猙獰。不合時宜的背帶褲斑斑點點,仿佛是某種不明液體的痕迹。
他在原地小幅度地上下跳動着,膝蓋卻沒有彎曲,節奏規律而神經質。每跳動一下,皮鞋就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許清霁逐漸适應了黑暗,這才看清楚,兔頭人的全身仿佛剛從水中撈出,陳舊的紅色斧頭不斷地滴落着水珠,在地面上留下一灘水漬。
看來剛才落在手機屏幕上的水滴,就是從兔頭人身上落下的。
許清霁想要叫醒白秋秋,餘光卻發現隔壁床的被子鋪得整整齊齊。
一同消失的,還有無論他在心裡如何呼喊都沒有出現的燈塔水母。
一瞬間,許清霁立刻反應過來——這裡已經不再是防控點的酒店房間了,這個兔頭人不知道有什麼能力,将他拉入了異空間裡。
——他在睡夢中進入了一個未知的混沌區。
戰鬥一觸即發。
而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新手村普通法醫,即将赤手空拳面對一個擁有無敵大斧頭的詭異怪物。
四周的黑暗更濃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竄出來。
似乎是等不及了,兔頭人忽然發出一聲低沉而嘶啞的咆哮,猛然間向許清霁撲來,斧子高高舉起,仿佛要将一切阻擋之物劈成兩半。
許清霁身形一閃,側身躲過這緻命一擊,同時一個翻滾,迅速拉開與兔頭人的距離。
兔頭人力量極大,每一次斧頭落下時都帶着劈裂空氣的呼嘯風聲;它已經失去了對疲憊的感知,隻一下又一下不停地向許清霁的方向揮舞着斧頭。
許清霁完全沒有喘息的機會,每次的落腳點半秒後就會被斧頭劈成碎片。
好在兔頭人脖子以下還是人的身體,因而速度并沒有快到離譜,幾個回合之内僅僅砍下了許清霁的睡衣一角,把他逼到門邊。
他們隔壁就睡着費聲,如果費聲也進了混沌區,那麼早應該被屋子裡的打鬥聲吸引來。
不幸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門外,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兔頭人的砍刀擦着許清霁的肩膀落在房門上,發出劇烈而刺耳的碰撞聲。
門鎖上的鐵鍊驟然崩裂,砍刀收回,有渾濁的光順着縫隙飄進來。
兔頭人将許清霁逼到了房門和牆壁的死角,斧頭不斷落在他身側,卻并沒有傷到他分毫,甚至幾次許清霁幾乎要躲不過的時候,對方竟住收了力氣。
許清霁反應過來——這個怪物想讓他出門。
意識到這一點,許清霁立刻假意攻擊,在兔頭人抵擋的時候一個滑步,一躍上床,跳回房間裡。
“咽……咽……”
兔頭人惱羞成怒,喉嚨中發出奇怪的嘶吼。它一斧頭砍在門把手上,頓時,房門大開。
門外,酒店的走廊變成了空無一人的街道,對門的房間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家服裝店,紅色的燈籠挂在兩側房梁,照得整個店鋪發出詭異的紅光,透露出一股中式恐怖遊戲獨有的毛骨悚然。
一人一兔頭人對峙片刻,兔頭人的耳朵忽然耷拉下來,停止了跳動。
下一秒,許清霁隻覺得一雙手猛然拍在自己後背上,将他從床上狠狠推出去,直直飛向對面的店鋪。
混亂中,他隻來得及回頭看了一眼,瞥見一片紅色的裙擺。
等許清霁從地上爬起來,他已經進入了無人的服裝店。
一陣陰冷的風夾雜着陳年布料特有的黴味撲面而來,店内空間狹長而深邃,内裡是高聳的木制貨架,上面挂滿了各式各樣的老式衣裳,大多是難以辨認年代的奇裝異服,圖案詭異,色彩斑駁,仿佛是某個未知時代的遺物。
服裝店兩側放着幾面古舊的銅鏡,鏡面模糊,似乎被時間覆蓋了一層薄霧,隐約映出許清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