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芝最怕惹是非,她一直都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遊走市井,混迹江湖。
當個底層群衆沒什麼丢臉的,她也沒有什麼特别高的志向。
“不過是群烏合之衆,怕甚?”
“……”
這叫規避不必要的風險。
舒彥雖然口上譏諷,但還是緊緊跟在白芙芝身邊。
白芙芝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好聲好氣,她提氣躍上屋頂,踏過瓦片,快速掠過重重屋檐後,翻身跳下,落在城西河岸邊。
“不然呢,我留在原地領着趙東家去看大夫嗎?”
趙雲機那副痨病樣子,到時候舊疾新疾一起算,才從陳員外那領的賞錢怕全要搭進去。
她越想越氣,怎麼碰上這麼個冤家玩意,于是她狠狠瞪了一眼後方,那個穩穩當當跟着她,并且還時刻注意保持着幾寸距離的男子。
再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白芙芝帶着他還多一副碗筷,吃住都要銀錢呐,所以長痛不如短痛,決定還是甩開這個人溜之大吉比較好。
一時的虧損算不得什麼了。
舒彥看着跟前女子,一時歎氣,一時皺眉,臉上百般變化,最後頗是惋惜的眼神看他。
這是做何意?
白芙芝決定的也極快,虧本的買賣不能耗死在手裡了,及時甩掉也是上策,她匆忙痛心惋惜的看了眼舒彥這個“流動”的銀山。
然後準備與他就此别過了。
她走到男子面前,拍了拍他肩膀,慷慨大方言道:“照顧你好些時日,如今看到你傷勢痊愈,我真的非常開心。”
能高興才怪。
“之前的照料費就當我善心善行,一筆勾銷算了。”
這也是沒辦法了,不然我能不要你的錢?!
“以後有緣江湖再見。”
希望再也不要見到這冤家。
說完之後她就打算開溜,誰知道前方有個破履爛衫的小乞丐跌跌撞撞朝着她跑來。
臉上滿是泥垢灰漬的看不清模樣,小乞丐朝着她拜叩,口裡祈求着:“善人行行好吧,我爹爹就快病死了,善人大發慈悲,救救我爹爹吧。”
白芙芝納悶,她臉上刻着善人二字嗎,這一口一個叫着。
轉念一想,或許是身邊舒彥看着就是個矜貴人家,小乞丐怕是将她當做舒彥的随從了。
看小乞丐怯生生的眼神,這樣子還真有些熟悉。
她就在前幾個時辰,不也是當街哭嚎賣兄嗎。
怎麼淨是些亂碰瓷的,用同樣的套路來訛她?
白芙芝擺擺手,後退了一步:“我既不是善人,也身無分文,小姑娘找别個吧。”
雖然小乞丐蓬頭垢面的,年齡尚小,但依稀可分辨是個女兒家。
小乞丐看見白芙芝果斷拒絕,面露哀色,又瞥向旁邊一臉雲淡風輕的貌美男子,心中揣測了幾下,認定也是個不好惹的主。
果斷咬牙直接眼疾手快搶了白芙芝腰間挂着的錢袋,然後拔腿就跑。
“不好!”白芙芝驚呼,雖然人家是個小騙子,但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白芙芝直接讓舒彥先走,然後提氣飛奔追了出去。
舒彥身姿修長,負手而立,淡漠的縱觀剛才的所發生的事,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去追小乞丐了。
區區碎銀幾兩都舍不得,真是個嗜錢如命的市儈小人,舒彥眼裡愈發的厭煩這種人。
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跟上去看看。
小乞丐絲毫不敢停下來,兩條竹竿細瘦般腿拼了命了往前跑。
終于跑的龇牙咧嘴,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望見了不遠處的土地廟。
破舊的廟宇早就荒廢已久,雜草叢生無人打理,神像都是破敗不堪,缺邊少角,供台上也灰塵久積。
白芙芝追到的時候,除了看到這番衰敗的景象,還看到小乞丐跪在一個渾身污穢的男人身上。
也跟那小乞丐一樣,臉上早就髒的看不清本來的模樣,身下就是一卷破席鋪在髒亂不堪的地上。
周圍還随亂擺了些破口陶罐,小乞丐顫巍着手端着一碗稀水般的米粥,口中哭泣道:“爹爹你怎麼不喝啊,你不要省給我喝了,我都吃飽了……”
地上那瘦骨嶙峋的男人毫無動靜,小乞丐推了幾把後,放下手中的破碗,趴伏在男人身上嚎啕大哭:“爹爹…爹爹,你起來啊,我現在有銀子了,你看看…好多銀子呢,肯定能治好你的。”
小乞丐眼裡蓄積的淚水越來越多,不斷順着烏黑的臉上流淌下來,臉頰上的灰被淚水沖開,顯出斑斑點點的淚痕。
白芙芝站在破廟門口,心中詫異不止,難道不是個碰瓷的……
她看見地上那男人都已經身體僵硬了,哪裡還是重疾。
小乞丐嚎啕大哭,抽噎不止,嘴裡一直呼喊着她爹爹。
她不會不知道的,人沒了氣息,一探就知道了。
隻是心中覺得還有一線生機吧。
白芙芝為剛才的想法有些愧疚,她不安上前,撿起小乞丐剛剛放在地上的錢袋。
舒彥站立在破廟門口一顆粗壯郁蔥的榕樹樹幹上,他身處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破廟裡的情景。
眼見白芙芝撿錢袋這幕,他疏淡的眉宇輕攏,眼中厭惡更甚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