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新家裡小心翼翼,看人眼色,努力讨好,日複一日,吞咽委屈,直到一個周末,月圓趴在小陽台上寫作業,弟弟浩浩已經會走路了,他調皮搗蛋,趁月圓去廁所,将她好不容易完成的作業撕得粉碎。
月圓第一次失去理智,大聲向爸爸哭訴着:“弟弟撕了我的作業!”
爸爸将浩浩如珍如寶抱起來,冷眼而下,不耐煩地打斷她的哭訴:“什麼叫你的作業?你記住,這個家裡所有東西,都是我兒子的,不就是一本作業嗎?撕了就撕了,你再寫不就是了,至于吼你弟弟嗎?你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原來在這裡,自己連委屈的權利都沒有,月圓捂着滿是淚水的臉奪門而出,跑到樓下,跳上了去汽車站的公交車。
一回生二回熟,月圓又獨自回到了月亮村。
可是爺爺奶奶已經不在了,原先生活的小瓦屋四周雜草叢生,連腳都踏不進去。
月圓沒回家,而是往墳地的方向走去。
小的時候,月圓可害怕墳地了,連走路都要繞着走。
墳地裡埋着的是死去的人,而人死後會變成鬼,墳地裡,一定都是鬼。
可現在,月圓卻一點都不害怕了,因為墳地裡的鬼,有她思念的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的墳前,開滿了白色的荼蘼花,一大片一大片,葳蕤繁茂,肆意綻放,月圓看着他們的墓碑,鼻子一酸,躺在了荼蘼花叢裡。
花叢溫暖舒服,像奶奶的懷抱一樣,微風吹拂,清香撲鼻,花葉搖曳,又像爺爺手裡不停搖着的蒲扇,正在替她趕走惱人的、嗡嗡叫的蚊蟲。
月圓的淚痕幹涸在臉上,在這大片的荼蘼花叢中安穩地睡着了,她睡了很久,很久的時候。
胡裡找到月圓的時候,天早就黑了,月亮正上梢頭挂着。
他嗅覺靈敏,很早就聞到了她的氣味,急切地下了山,找了許久,看到月圓的那一刻,胡裡繃緊的背脊,才漸漸地彎下去。
月圓睡得很沉,連胡裡背她上背的動作都沒弄醒她。
她的眼皮輕輕合着,呼吸均勻而舒緩,胡裡輕輕歎了一聲氣,他背着月圓,腳步放得很慢很慢。
皎潔如水的月光灑下大地,照亮着胡裡腳下的路。
樹影重重,烏鴉夜啼,胡裡狹着雙眼,聲音輕輕的,自顧自說着。
“你哭了很久吧?”
“受什麼委屈了?”
“你很久沒來找我了……”
月圓還在睡着,回應他的,隻有呼吸聲。
胡裡的耳朵耷拉下來,自嘲地輕笑一聲,又開口說道。
“你竟然又食言了。”
“不過我大度,不跟你計較了。”
“對了,你有想念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