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上桌,他爺奶沒像往常那樣直接就出來了。而是讓他爹三請四請,這才裝着一切如常地出來。
剛坐下,他奶就宣布道:“從明日起,每天改吃兩頓飯。”
施蒲柳半垂着頭,溫順應下。
葉以舒心裡不爽,但也沒說什麼。早晚讓這兩享福了一輩子的老的自個兒做飯,讓他娘跟着他住大房子,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葉正坤看了老爺子跟他老娘一眼,桌下自己媳婦的手伸過來輕輕推了推他。
葉正坤捏緊拳頭做了下心理建設,正要開口,就聽見院子門忽然被推開。
金蘭獨自回來。見桌上人都圍起來了,不怎麼高興道:“爹,娘,我回來晚了。”
李四娘沒好氣問:“怎麼不在你爹那邊吃?”
金蘭臉一僵,又故作嫌棄道:“我爹那邊吃膩了。”
李四娘更加看不慣。
她從前把這個媳婦兒捧在手上,如今卻被這個媳婦兒搞得他們老葉家丢盡了臉。
現在她站在自己院子,有人路過都會被說上一兩句。搞得她跟老頭子都不好出門去。
金蘭當做沒看到李四娘的眼神,厚着臉皮在凳子上坐下。
葉正坤眼見着自己爹要拿筷子了,忙道:“爹,娘,我想跟您二老說個事兒。”
兩老的不約而同地眉頭一皺。
李四娘語氣不善道:“什麼事兒?”
葉正坤手指快速地搓了搓,聲音緊繃着道:“我、我們想,該給阿舒說親了,他也十八了。”
李四娘臉色一變,不過轉瞬,又挂上笑臉。
她語重心長道:“舒哥兒也才十八,先前你們不是還想着多留他幾年。我看呐,不着急,舒哥兒這不是還沒開竅嘛。”
“家裡又不是缺糧食,養活一張嘴也不難。何況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大妹妹,不都是二十了才娶妻嫁人。不也一樣找到好的。”
葉以舒聽罷,心道:您老也是能說,大姑在家磋磨到二十,要不是大姑自己主動找到個好的,早被嫁給什麼鳏夫了。
再說他爹,不也是在家當牛做馬幹到二十二,眼見李四娘沒給他娶親的意圖,自個兒張羅媒婆找的。
就連那彩禮錢,都還是他自己籌的。
她奶倒好,期間半點忙沒有幫上,還倒從他娘的娘家那邊搶了五兩銀子到自己手上。
真是白的都能說成黑的。
最後說他小姑。
他小姑倒好,十六看了人家。但那也是奶看人鎮上的人給的彩禮多才放人。
也不看看小姑這麼多年就回來做做表面功夫,就知道他奶當初在這樁婚事上出了多少力。
老太太不同意,他爹這個大孝子該是沒轍的。但今兒他爹好像不一樣,态度堅定,說得他小嬸也慌了。
葉以舒這事兒不好插嘴,默默看戲。
金蘭是除了老太太,最想葉以舒多留在家中幾年的。
這樣她能經常吃到肉不說,葉以舒交給公中的一些獵物老太太拿去賣了換成銀子,照着老太太偏寵他丈夫的做法,這銀子以後就是她的。
既然如此,她又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銀子從自己手上溜走呢。
金蘭立馬舔着臉皮笑道:“就是,娘說得對。”
“咱舒哥兒長得一表人才,不說咱們村想娶舒哥兒的一隻手都數不過來,說不定咱鎮上,甚至縣城沒準都有看上他的。”
“我說大哥嫂子你們着什麼急,哥兒留在家中的日子是過一天,少一天。以後真要嫁出去了,我看你們哭都來不及。”
“再依着舒哥兒的本事,就是自立門戶,招贅都有人願意!”
“可是……可是村裡其他哥兒還有哪個十八了都沒……”施蒲柳夾縫中辯解,手搓着衣角都快搓成絲兒了。
“好了!”李四娘拍桌,“這事兒我說了不着急就是不着急。我都操辦了你們兄弟四個的事兒,這還摸不準嗎?就這麼着!”
葉正坤沮喪垂頭,施蒲柳瘦削的肩膀也耷拉着。就連身邊的豆苗都垂頭喪氣,嘴巴噘得能挂油壺了。
葉以舒看得心酸,笑也笑不出來了。
他對自己未來的事看得明白。
在這個時代,成婚的哥兒并不如他現在這樣自由,他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
但爹娘不同,他們自始至終紮根在這裡,被這裡的思想教化,規訓。他們的觀念裡,哥兒合該到年歲了就找個好人家嫁了。
不說現在,就是上輩子,有這樣觀念的父母也不少。
葉以舒知道他們的想法,也無所謂。所以他并沒有去阻止父母為他做的這些。
真到時候要相看了,大不了他去瞧一瞧。怎麼着他爹娘在選男人這事兒上都會尊重他的眼光。
要是看上了,還是那句話,他可以跟人家搭夥過日子。沒看上,那也就罷了。
大不了他爹娘再讓媒人找,他再相看就是了。
可飯桌上,親眼爹娘二人鉚足了勇氣幫他,見爺奶不同意,小嬸幫腔。他嘴裡泛苦。
這又哪裡是一家人。
他是潇灑,但他爹娘何至于活得這般畏畏縮縮。
葉以舒揉揉心口,對這屋裡的人愈發不喜。
他要趕緊籌錢。打獵始終不穩定,還有危險。他每次上山他爹娘都跟着擔心。
要想其他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