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夫人坐着,寒晳站着,母女兩個說話,一問一答。
寒晝擦着頭走出來,顔夫人連忙站起來。
快步上前,拉住寒晝的袖子,問他:“沒有受傷吧?”
寒晝回:“并沒有。”說着扯回了自己的袖子。
顔夫人長舒一口氣,算放了心。
寒晳也走上前,抓住弟弟的手臂,道:“這有熱湯,快來飲一些,免得生病。”
“不喝。”又加一句,“不想喝。”
寒晳已經端起了碗,遞過去。
“還是喝一些……”
寒晝接過碗,一飲而盡,面無表情。
顔夫人這時候對寒晳道:“我得走了,清微你在這裡,人醒了,遣人告訴我。”
寒晳點頭道好。
顔夫人又看寒晝,囑咐:“你再加一件衣,不要出去了,别受了風。”說完,轉身往外走。
寒晳要送,也向門口走去。
這時,門外走進一個人來。
螓首蛾眉,媚眼丹唇,仙姿玉色,豐神絕世。
誰敢信她已年近四十呢?
這美貌的女人,此時蹙額颦眉,一副黯然失魂之态。
正是那落了水的小孩子的母親,齊王太妃蕭氏。
顔夫人停住了腳,颔首問候,“太妃。”
寒晳也躬身行禮。
太妃颔首以作回應。
顔夫人道:“我正要去尋太妃呢,太妃既親到這裡來,安兒可是已經無恙?”
太妃勉強一笑,“已然睡下了。”
顔夫人面有愧色,“今日之事,全是舍下接待不周之故,我不敢奢求太妃寬宥,不過任憑太妃處置。”
太妃輕聲道:“夫人言重了。”
女人們說話的時候,寒晝默不作聲地邁出門,走掉了。
倒也沒什麼人在意。
太妃看向寒晳。
寒晳注意到,向前一步走到太妃的跟前,低首輕聲喚人。
太妃執起寒晳的一雙手,帶着哭腔道:“真是多謝你,若是沒有你,安兒……”後頭的話,她說不出來。
寒晳不敢居功,遂以實相告:“太妃,此事非我之功,乃是我的一位好友,是她下水……”
“她在哪兒?”
聲音很急切。
太急切了。
太妃也意識到,一雙眼睛閃爍着,不自在地偏過了臉。
寒晳也稍覺吃驚,她不再說話,是有些被吓到的意思。
還是顔夫人開了口:“還昏着呢,她是真的受了苦……”
“在哪兒呢?我瞧瞧她。”
說着,往内室走,不住地張望。
這時,又進來了人。
是太妃的使女,來尋太妃。
“小郎君驚醒,哭着要母親,哭得厲害,太妃快過去吧。”
“可是我還要……”
這柔媚的女人,眼裡滿是水色,一副為難樣子。
哪裡至于呢?
顔夫人就道:“便是報恩,也不急這一時,何況她還沒醒呢!小孩子一直哭可不行,又才曆了險,離不得母親的,太妃還是先回去,我也随太妃一道過去……”
太妃卻不動。
片刻後,她做出了決定。
“我還是先瞧瞧她吧,叫我瞧瞧,隻一眼……”
她還是往内室去。
找遍了,沒有。
她着急了,“在哪裡?怎麼沒有?”
顔夫人道:“在浴房呢,畢竟在冷水裡泡了那樣久……”
太妃撞開了浴房的門。
浴房裡水汽氤氲。
除了頭顱,鐘浴整個人全浸在溫水裡,她恬靜的面容在霧中若隐若現。
太妃安靜地看着。
何止一眼。
良久,太妃說:“我們走吧。”
太妃和顔夫人并肩走在路上。
太妃問顔夫人:“她是誰呢?叫什麼,家在哪裡,家中又有哪些人……夫人全都告訴我……我知道了,才好報答……”
顔夫人道:“名字呢,喚作鐘浴,家裡哪裡,我并不知道,至于家裡人,隻聽她講過一個父親,早故去了……再多的,也就不知道了。”
“死了?”
顔夫人點頭,歎着氣道:“這樣好的一個孩子,竟然受這些苦楚,天也實在太為難人。”
太妃再不說話了。
小孩子的哭聲,哪怕隔了很遠,也聽得見。
太妃聽見了,腳下快起來,幾乎是跑了。
顔夫人緊跟在後面。
太妃将要進門,一個男人卻忽然出現,擋在了她身前。
男人面色冷凝,出口便是質問,“你到哪去了?”
顔夫人停住了腳,行禮,喊殿下。
這攔了太妃路的男人,正是當今的齊王,太妃的繼子。
太妃不理會她的繼子,她越過齊王,徑直往屋中去。
不過片刻,屋中幼童的哭鬧聲便再沒有了。
齊王轉回臉,看階下的顔夫人。
顔夫人當即低下了頭——因為心虛。
齊王緩步走下台階,停在了顔夫人的面前。
“夫人,今日的事,我要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