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端鑲嵌碎鑽的钴藍色甲片一顆顆地滑過他的牙齒,從右側尖牙的牙尖開始,到左側犬齒,刮出令人生理不愉快的摩擦音。
他輕輕叼住她的指節,固定她作亂的手指。她哼了一聲,甲片攪動他的舌尖,冷笑道:
“我可不是那位‘心靈受愛所感悟的女士*’,沒興趣給你指路,你的老東家和新東家也都和我沒關系。讓我滿意的是你,你本身,你本人,你自己。那也不是什麼預言能力——要我說,是‘詛咒’才對。”
她說了三遍“yourself”,抽出濕漉漉的手指,盯着沉思片刻,飄悠悠地解釋了最後那個單詞:
“……很遺憾,我隻能‘看見’,既不能‘參與’,也不能‘改變’。古代神話中常見的‘預言悖論’,即‘反抗預知到的未來的行為,反而成為了預言實現的一環’,我親身經曆過。”
盡管表現得滿不在乎,可她身周的氣場快要凝聚出厚重的積雨雲了。蘇格蘭沒說話,手臂伸過她的腋下,把她拖抱進懷裡,手掌貼着她的後心,與她肌膚相貼。
他也有過“明明很不好、但是為了不給别人添麻煩、不讓親友擔心、強裝很好”的時候,看破她的強作鎮定就像三個手指捏田螺,輕而易舉。
埃琳娜動了動,貼得和他更近,摟住他的脖子,雙手在頸後交叉,頭枕着他的胸口,側耳聽他心跳,說話的聲音由于不舒服的姿勢,有些皺皺巴巴的:
“你小時候真可愛,我要是有女兒的話,希望能這麼活潑。你旁邊那個梳兩個麻花辮的女孩是誰?You-li……不對,日語不是這麼拼。啊,她去世了。你也躲在衣櫃裡玩過捉迷藏……嗎……抱歉。”
外守有裡。
……這不是“她有着不為人知的信息源”可以解釋的巧合。
蘇格蘭捧着她的面頰,想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埃琳娜配合地轉頭,趴在他胸前,仰着臉,把混合在一起的同病相憐、惱羞成怒、恍然大悟、瞻望咨嗟、欲焰高熾擺給他看,讓他一覽無餘。
也不知道一個人臉上怎麼能擺得開這麼多鮮活生動的情緒。
蘇格蘭低頭親吻她的眉眼。閉阖的睫毛眨動時掃着他的嘴唇,那種直連心髒的微弱癢意又來了。
埃琳娜對提起他的傷心過往感到抱歉,補償般地談了很多她的事。
她的名字在當地多麼常見、她母親的聲音已經想不起、她童年缺失的記憶恐怕不會恢複、她的家族和她的複仇是個何其爛俗的故事。
可這些沒能讓她裹滿的神秘感有所減損。與組織裡以神秘主義著稱的千面魔女不同,她會認真思考、好好回答提問。
隻是,說得越多,謎團越多。等她不準備再說的時候,那雙金色的眼睛靜靜地望着他。意思很明确:現在,到了她的場合。
蘇格蘭的喉結動作明顯地上下滾動,幽藍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光中顔色加深,躍動着光芒的墨藍讓埃琳娜聯想到月明星稀的夜晚,家鄉的港口,沉靜的海。
這片海不為月亮,而為她,潮汐湧起,波濤翻滾。
快來吧,快來吧,我的小船啊*——
埃琳娜含吻蘇格蘭破損的嘴唇,舌尖碾磨她吸破的唇角,滿意于他一閃而逝、飛速轉化的痛楚,與無法區分哪種刺激、稍稍褪去後加倍反彈的晴欲。
在他回應和加深這個吻,奪取了她的呼吸,氧氣難以為繼的那一刻,屈起食指,與拇指合力,捏住他的喉結。
他的喉返神經直率地給出了咳嗽反射,埃琳娜借機脫身,胸脯起伏波動,眼中水光盈盈,如同冰暈日輪*。
蘇格蘭神情陶醉,眼睛濕潤,眼圈發紅,貓眼眼尾顯出兩抹尤其鮮豔的绯色,喘了幾次後茫然問道:
“……我做錯了什麼嗎?”
埃琳娜最喜歡他這點,他們非常合拍,而他再怎麼情迷意亂,也能輕易地被叫停,永遠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不舍得與他分别。
她揉搓撫摸他的臉,緩緩搖頭,俯身親了親他的眼尾,豎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紅腫的唇上,“噓”了一聲。
房間裡除了他們兩人,本來就沒有别的聲音。這個刻意噤聲的動作意有所指,蘇格蘭閉目深呼吸,再次睜開時,所有幹擾思考的情緒盡數摒棄,眼中唯餘清明。
她的眼裡寫着“诶嘿有好戲看了”。
不是關于她的事。
蘇格蘭已經習慣了她的無所不知,她給出暗示就會自然地順着她的思路去猜想。
明白了。
他去床下拿起與組織聯絡用的手機,意外地發現,什麼都沒有。依然是“等待下一次聯絡”的空白狀态。
這家夥。果然還是喜歡玩……捉弄他。
埃琳娜大笑出聲,搖了搖那根比出“噓”的手指,不徐不疾地再次念出那句德國詩歌:
“‘你的時間不多了’……可能也就足夠送我一支貝斯曲,願意這樣做嗎?”
毫無疑問,他很願意。
但她不肯從他身上下去,指尖戳着他的胸肌,大概覺得手感不錯,學着貓崽子踩奶的模樣,憋着笑雙手屈伸,亂按亂撓亂捏。
蘇格蘭抓住她到處亂戳的手,用胡須磨她手背,紮得她笑出眼淚,保證不再搗亂,才親親她的臉放過她,去拿貝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