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幾下,一輛車子疾馳過來,停在路邊。
率先走下來的不是沈明衿,而是幾個保镖,鎖定了阚靜儀的身影後,便直接沖了過來。
因天氣太黑,再加上宋清杳抱着她,也沒多想,上去就是狠狠一腳。
這一腳,直接把宋清杳踹飛一米遠,整個人撞在了旁邊的狗籠上,發出锒铛的聲響。
頓時,頭暈眼花。
等她稍稍回神時,就看見阚靜儀撲進沈明衿的懷裡,她哭得很傷心、很難過,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雙手抓着他的襯衫,哭得不能自理。沈明衿很溫柔的擦拭着她臉上的淚痕,一點一點,用指尖拂去,然後吻了吻她的額頭,說:“别怕。”
阚靜儀怕什麼?
全程都是她護着她。
倒是她。
她真的好怕,手像鑽心一樣的疼,頭也疼,哪哪都疼。刀子捅下來的時候就在想,萬一死了,會不會有人記得她?
沈明衿呢,他會想她嗎?
如今看到他們緊緊相擁的畫面,她覺得,他不會。
阚靜儀害怕得不行,哭着說:“快回去!快回去!”
“好,帶你走。”沈明衿二話沒說,摟着她就往回走。
剩下的那幾個保镖則把那幾人拳打腳踢,走到宋清杳跟前時,才赫然發現是個女人。
這才意識到之前踢錯人了。
他将她扶了起來,給了一疊現金,說了句‘抱歉,剛才以為你們一夥的’。
宋清杳緊緊握着受傷的手沒有說話。
警察來得很是時候,一下子就将幾個人給控制住了。
做現場調查的時候,發現了宋清杳——她的臉上紅腫淤青、右手手掌有一道非常深的傷口,還在不斷往外冒血,一滴滴血順着她的掌心滴落在地面上,看起來精神狀态不是很好。
一個女警要帶她去附近醫院看看再做筆錄,她搖搖頭,指着旁邊的狗,“這是我的狗,我要帶它走。”
“好,做了檢查,錄了筆錄你就可以帶它走。”
宋清杳想了想,這才答應下來,乘坐警車去市立醫院檢查。
當天晚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急症室裡人多得很,一打聽才知道很多小孩都感冒了,呈洲的氣溫一降再降,許多體弱的孩子和老人都受不住這股冷空氣,即便是快淩晨,來就診的病人也很多。
女警幫她挂了号,前面排着幾十人,兩人坐在長椅上等着。
但宋清杳手上的傷太滲人了,還在不斷往下面淌着血,女警起身去跟護士要了一些棉簽和紙巾擦拭。
傷可見骨,這麼深的傷,别說塗藥了,就是碰一下都疼。
女警全程是皺着眉頭的,因為看見她的傷都覺得自己的手掌在隐隐作痛,可宋清杳全程都沒什麼表情,隻是趴坐那裡,靜靜的看着她處理傷口,還不忘說聲‘謝謝,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麼漂亮的女孩,像花兒一樣,别說男人了,就是她們看了都覺得驚豔,受傷成這樣,那雙水霧的眼睛還是清澈明亮。
女警忍不住問:“剛才聽那些人說,你是為了救那條小狗才受傷的,那是你丢的嗎?”
“是我前男友丢的。”她坐在那裡,平靜的回答,“看樣子,已經被丢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說實話,她也沒想過沈明衿會恨她恨到這個地步。
分手了,就将有福趕出去,任它自生自滅。
“别難過,至少現在狗狗找回來了。”
她‘嗯’了一聲,靠着椅子,隻覺得眼皮重的厲害,不知不覺就沉睡過去。
*
一個小時後,沈明衿出現在了醫院,等他來到宋清杳的病房時,她已經睡着了,小小的,蜷縮成一團,睡在四人間裡,左邊睡着一個四十多歲的大樹,呼噜聲打得震天響,左邊躺着個小女孩,女孩的父母都在這陪床,把過道占滿,人都走不過去。
女警跟他交代了一些情況,睨他,“我局裡還有事,我要先走了,她通訊錄裡也沒幾個人,你要是認識她爸媽就叫過來吧。”
沈明衿沒說話。
等女警走後,他往走廊盡頭看了一眼,見那邊有護士,便攔下來詢問,“有包間嗎?單人的那種。”
“有。”
“把109号房3床的病人挪到單人間,費用我出。”
宋清杳在睡夢中被人挪到了頂樓的單人病房裡,房内很安靜,有獨立衛浴和一個小陽台,沈明衿沒開燈,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陽台的窗簾沒有拉,清冷的月色透過玻璃窗散落進來,将他側臉的輪廓照映得愈發深邃。
他就坐在那裡,漆黑的瞳仁裡沒有半分情緒。
就那麼幾個小時的功夫,她傷成這副德性。
醫生說她手有舊傷,像是被人打斷過,手腕處有明顯傷痕,至于新傷已經進行了縫合手術,由于傷得很深,部分是沒有打麻藥的,醫生問他是不是她男朋友,他沉默了片刻,說不是,然後問他,她家人有在呈洲嗎?他說一個瘋了,一個死了。
醫生搖搖頭,說了一句真可憐,這姑娘。
可憐?
沈明衿倒不覺得她可憐,如果她真的已經可憐到這個地步,欠了一屁股債回國,從未想過要來找他幫忙,甯願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外面陪酒。
想到這,他不禁垂下頭,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
放在旁邊的手機亮了起來,低頭一看,是沈明雅發來的信息。
沈明雅:[哥,你是不是又去找宋清杳了?]
沈明雅:[你是不是瘋了,那個女人多讨厭啊!]
沈明雅;[@爸爸,@媽媽,爸媽你們來評評理,哥哥又去找那個宋清杳了,公司有人說了,他批了三億多給她。]
沈明衿拿着手機,看着父母在群裡連聲讨伐宋清杳的所作所為時,他隻是靜靜的看着,看了很久,沒有回一句話。
随後就把手機反扣在沙發上,微微仰頭看着天花闆,漆黑深邃的眼眸裡裝着複雜的情緒,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好像身體從萬米高空墜落,失重席卷而來。
瞳孔不斷的放大縮小,呼吸也變得急促。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時,躺在病床上的宋清杳突然輕哼了一聲,像小貓的哼叫,在這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大聲。
他猛地回過神來,定睛看着她。
她翻了個身,好像碰到了手上的傷口,疼得她發出了聲音,緊跟着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黑暗并未讓她恢複意識,隻是捂着手哼叫,不知道過了多久,略帶睡意的腔調輕飄飄的傳來,“哥哥,我渴。”
聽到那兩個熟悉的字眼,沈明衿幾乎也是條件反射的‘嗯’了一聲,全然沒發覺她喊得有多不對勁,而他回得也多不對勁。
走到旁邊倒了杯溫水,折回到她身邊,将水杯遞到她唇邊,害怕她喝不到,便用一隻手扶着她的後頸,将她的身子微微支起,順利的讓水進入她的嘴裡。
她喝了兩口,慢慢的舉起了包裹紗布的手。
黑暗中,兩人目光相撞,灼熱的呼吸在交融,氣溫在升高。
他把杯子放到旁邊的桌子上,低頭看着她的手掌,指尖摩挲着,這種感覺實在有些微妙和奇妙,過去這麼久了,她隻要稍稍一擡手,他就明白她是想要他安慰,因為很疼很疼,所以想他說些好聽的話。
可指尖在觸摸到那層厚厚的紗布時,卻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他究竟以什麼樣的身份來安慰她?來哄她?
想了很久,居然得不出答案,他沒有身份來哄她,也不能說那些讓她高興、開心的話。
他隻能說:“宋清杳,我們分手了,分手三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