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招了招手,見他一動不動,我就走過去蹲下來:“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誰知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說:“我教你,你會給我嗎?”
“當然會了,”我詫異道:“你不怕我把你拐走嗎?”
“拐就拐了,”他神情淡漠,我從來沒有從一個小孩子的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
然後他帶着我去路邊的一把小長椅子坐下。
瘦小孩慢慢地一句一句念出那首歌謠:
深深的黑夜安安靜靜
五隻小木偶活人形
大木偶想要剪頭發
二木偶來指揮它
咕噜咕噜咕噜
三木偶的頭滾下來啦
眼睛還在眨
四木偶五木偶踢足球
一腳踢到淺水流
三木偶慢慢爬出來
難過地找到自己的頭
重新拼成小木偶
他邊念,我邊用手機錄了音。
又聽了幾遍,感覺這和十個兔子那首童謠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沒有再想太多,掏出兩個棒棒糖給小朋友遞過去:“還是要小心陌生人,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善良又大方。”
“嗯。”他淡淡地回應。
類人,我在心裡補充一句。
“他們是你的朋友嗎?”我低頭看着他,他的心智一定很成熟,肯定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瘦小孩撕開包裝紙,把糖塞進嘴裡:“不知道。”
我實在好奇他的性别,又怕傷到他,隻好閉口不言。
“我該走了,”我起身拉着行李箱和他說再見,“拜拜。”
我有點怕那群小孩回來搶他糖吃,不過他說沒事,自己先離開了。
小小的背影遮着光,我歎了口氣。
約八九分鐘後,我回到了記憶裡已經兩年都沒有回來過的這個鄉村裡的老房子。這裡偏僻,平時也沒幾個人,離它最近的另一棟屋子還有一百多米。
我把大門打開,發現裡邊的院子裡居然沒長什麼雜草,水池裡的水也很清澈,看樣子是定期有人來收拾。
或許是我爸媽請的,不對,現在或許不能把他們叫做爸媽了。
祖宅很大,被圍牆圍着,裡邊一共有兩棟房子,都是兩到三層的那種老建築。
推開第一棟樓的大門,陽光照了進去,陰冷驅逐了一大半。
我上樓走到小時候經常住的那個房間,房間裡很幹淨,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味道很清新。
不對,不對,不對。
有兩件事沖突了,我突然間反應過來。
旺季告訴我祖宅這裡很安全,那這裡一定不會有人發現我,不然那個人可能就會告訴我爸媽。
所以這裡不應該有人,也不應該很幹淨。
可是這裡很幹淨,就像我剛剛一開始的反應是有人回來打掃這裡。
所以這裡應該不安全。
那為什麼旺季說很安全?我正想把它叫出來問一問。
忽然有東西踩了踩我的鞋子,我低頭一看,是小木偶。
它在前面蹦跶,好像在叫我跟她過去。
旺季的那個小木偶人走得實在太慢,我問她:“你什麼時候能想起來你的名字?”
我又忘了,它隻是個木頭,也不會說話,就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于是我隻好閉上嘴。
跟在它後面,我們來到大堂,大堂放着兩個很大的木架子,現在上面什麼都沒擺。
小木偶從架子後邊的一處空隙鑽進去,過了幾十秒拖出一條紅繩。
它指了指我的手腕。
“把紅繩綁上去?”
雖然這紅繩在暗無天日的縫隙裡呆着,但是上邊沒有一點灰塵,我聞了聞,似乎還有一股淡淡的朱砂味和酒味。
我把它系到了手腕上,心裡也安心不少。
看得出來,旺季似乎對我家有印象,難道它以前來過?我摸着手上的紅繩,想起爺爺曾經說過的“朱繩燒,陰魂現”。大概就是說把被煉制過的紅繩燒了,好像能看見鬼,但那種紅繩很難得,不輕易流入市場。
這根紅繩不知品質如何,我突然冒出一個主意,是不是隻要我燒了這根繩,如果這根繩足夠好,我就有可能看見旺季的模樣?
我最後放棄了這個想法,旺季讓我戴着,我還是先好好戴着吧。
随即我花了點時間重新熟悉了一下這個“家”,因為平時沒人住,顯得人氣不足而陰森,難免會讓人産生恐懼感。
把這棟樓的幾個房間都看了一遍後,除了都很幹淨,東西也整整齊齊地放着,并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直到我看見三樓陽台晾着的還在往下冒水的滴答滴答的沒擰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