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變味的遐思念頭讓鐘界坐立難安,他扯扯褲子,唇齒生津,激烈,渴求,混沌的心跳再不能平緩,嗡嗡作響的耳膜裡還在這時飄入了巷子口某個老漢叫賣的聲音。
鐘界趕緊分裂出一部分意識,聽出這是農民放闆車上買的水果,他立刻讓簡疊達在自家繼續待着,要拿錢出去走走,順便換環境思考二人的事。
簡疊達看見鐘界進屋子去拿了一幅的新紙人。
紙人是女的。
狐仙二話不說鑽入裡頭,一個身段窈窕,眉眼豔麗的女同志出現了。
簡疊達站起來問:“我陪你,你去哪兒?”
鐘界家的雞蛋碗放下,小片警倉促擦擦嘴,要拉狐仙少爺的胳膊。
鐘界瞥見這一幕,退後一步,竟錯過了簡疊達第一次的示好。
簡疊達嘴角的糖味沒散開,他看着自己懸空沒抓住狐仙少爺的手。
鐘界冷冷淡淡,一轉身藏起臉:“我去買點黃元帥蘋果。”
原本的嗓子變了,靈狐變幻出來的美女如假包換,簡疊達在原地眼看着門闆一關上,然而他能聞出那股栀子花味沒走。
于是乎,那股心尖上炙熱,也就是他們剛剛互相喂雞蛋時暗藏的情緒,繼續滋生在了簡疊達的心髒上。
簡疊達閉眼忍下情緒:“系統。”
系統:“在的。”
簡疊達一改摳門,主動說:“你的素材庫有測謊儀這種東西嗎?我可以用頭發換一個一次性嗎?”
系統:“抱歉,根據劇本設定,九十年代公安破案還未配備測謊儀。”
簡疊達:“給我自己用的呢?”
系統表示沒明白。
簡疊達也不明白。
他沒喜歡過一個人,他隻是覺得狐仙少爺的香氣很像小片警背部已經攀附在生魂上的朵朵紅色蓮花。
最終,簡疊達擡手按着心髒,搖了搖頭說不用了。
而在門外頭,鐘界合上門後,女性模樣的狐仙少爺先深吸一口氣,然後他來到胡同外和商販子做起了買賣。
五六十歲的販子拿出銅杆秤和鐵秤砣,鐘界時不時回頭看院子,簡疊達沒偷偷摸摸地走,鐘界才敢放心地看着一邊的繩子溝溝上挂着黃元帥。
老爺子輕輕挪動秤砣,給小媳婦看看,“五斤多,算你五斤,給你男人孩子買的吧?”
“還沒搞定他呢,給我拿最甜的,我對象這輩子吃不得苦。”狐仙少爺答。
老頭子笑笑:“早晚有一天能搞定,他好福氣啊,找了個這麼好看的媳婦兒。”
鐘界真情流露,他看手裡的蘋果:“是我有福,他才好看,我一見他就喜歡……”
喜歡二字,才一從狐仙少爺的嘴裡吐出來,心頭一陣神清氣爽襲了上來。
放以前,鐘界也要想想人妖殊途,可認定的感覺一旦伸出來,鐘界知道誰也攔不了他的。
他忽然也想明白了,剛剛自己給簡疊達喂雞蛋的行動不是幻覺,自己也許從見面的第一眼開始,就是想把小片警變成他媳婦兒抱回家照顧,保護的。
簡達,你是警察,那麼在做到許家和許國後,再許一個見不得光的狐狸,你會同意嗎?
要是給他個機會,他會對你好的。
然後,他就可以手拉手帶着你看前門舊廠的皮影戲去,吃粘掉小孩牙齒的大蘋果糖葫蘆去,往棉花被窩裡塞壓歲錢去,等着爆爆米花的老爺子拉響炮筒子去。
他不求子孫滿堂,但求和你一世白首。
因為這才是人和人之間,屬于舊時代的一種羅曼蒂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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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疊達回頭看着這袋子黃色的大蘋果,也是納悶。
簡疊達其實還是不太懂狐仙的腦回路,對方說是出去走走真的就為了給他買蘋果?那剛剛的案情盤問到底怎麼刺激鐘界了?
當一輪夕陽紅也印在了地面,好一個殷霞如洗,落雁成雙。
耗到天黑路滑,簡疊達騎上了他的公家車,暫且宣布今日調查走訪結束。
可二人似乎有些話想說。
簡疊達起了一個頭:“少爺。”
鐘界沒講話。
兩個人看看月亮。
簡疊達又踹踹橫杆。
“你生氣歸生氣,但我們還是一起收集線索,你,積攢功德,早日成仙,我,建功立業,成為公安,大不了破完案子就再也不聯系。”
鐘界瞪簡疊達一眼,心古怪地提緊着,忽然很煩這種屁話,沒忍住推一把小片警的肩頭,簡疊達就這麼看紙人走遠。
一步。
兩步。
真的快分開,才有聲音傳來。
“知道了,但别叫我少爺,我有名字。”
“……”簡疊達。
鐘界:“……都拜過堂?還介意這個?”
“……謝謝你,鐘界。”簡疊達。
“快走。”
有人不開心了。
二人還是靠吵嘴變成一夥的了。
這一刻,人間的月亮好大好圓,讓鬼與人減去滿身罪責和秘密,好像變得沒那麼不容于世。
小片警算是知道了狐仙少爺的名字,鐘界。
可鐘界當天沒能讓案子真相大白,他也沒肯露出臉,非說自己長得吓人。
……
在街上逛得差不多了,瞧瞧手上的石英表,簡疊達從來的地方往家裡走。
其實他本想回派出所的,但自打中午發現副所長屍體,春蘭連電話都不打,急得找街坊來門衛室傳話了。
1号檢舉人要簡疊達務必晚上回家。
簡疊達回來了,結果被他發現1号檢舉人在獨自拜佛,透過窗戶的倒影,簡疊達看到曹春蘭跪在蒲團上。
董志傑的遺像在上。
盆内一把銅錢黃紙已經燃盡。
中年神婆手舉佛珠,好生癡情。
隻是,簡疊達也不知這舉動是善者求神佛保佑,還是惡人求妖邪護其心安。
……
當夜的零點。
一個穿警服的身影接到一個電話。
他離開派出所來到山楂胡同,看向破舊的電話亭,剛打過110的‘兇手’一動不動。
紅色裙子藏在黑燈瞎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