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回不一樣,桃夭夭的手心出現了傷口,而且十分逼真,真切到他都忍不住懷疑。
莫非……當真是桃夭夭?
雁無痕眉頭擰得愈發深邃。
到底是河源幻象越加真切,還是問靈沒有完成他交代的任務?
雁無痕不敢草率落下決定。
他看了眼即将修補的陣法,又看了眼暫無性命之憂的桃夭夭,猶豫一二後,還是決定先全力修複陣法。
不過,這回他多留了個心眼,并沒有第一時間撤去桃夭夭身上的焰火,也沒有催動焰火繼續焚燒她的身體,隻讓那焰火停留在她的脖頸,伺機而動。
陣法修補比預想中的還要順利,接下來隻要修複陣法旁邊的河底深淵就能完成任務。
雁無痕心中石頭落了大半,終于是忙裡抽空看向一旁昏迷不醒的桃夭夭。
許是在河水裡呆的時間過長,又沒有結界護體,她的肌膚已經呈現一種病态的慘白,面上唇色也淺淡得幾乎要融為一色。
僅管她内體有屏息咒,但再放任她浸泡下去,忘川河裡的玄霜也能将她吃幹抹淨。
雁無痕真想不明白,他潛入河底之前,不是交代問靈将桃夭夭帶上去嗎?怎麼這倒黴鬼還是跟着卷入進來了?
他還是有些懷疑,便試探性催動那株焰火,繞着桃夭夭的脖頸圍了一圈,火勢微一加大,桃夭夭立即皺起了眉頭。
雁無痕使用的判靈獄火本就克制一切亡魂,桃夭夭作為惡鬼,更是畏懼其中的聖明氣息。
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她忽地一下睜開眼睛,在對上雁無痕半信半疑的冷漠雙眸後,更是睜圓了半分。
“城主……”
她話沒說完,口中便咕噜咕噜冒出幾個氣泡。
桃夭夭随即面色一變,雙手抓上自己的脖子,五官皺縮在一起。
四面八方來的河水争先恐後地湧進她的口鼻,強烈的窒息感一下席卷桃夭夭的大腦,她像是被人緊緊扼住喉頭,頃刻失了所有空氣。
救命……
快救救我……
我要無法呼吸了……
桃夭夭無聲呐喊着,急切求助的可憐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雁無痕。
雁無痕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連一絲憐憫表情都不曾給予。
他隻是事不關己地架起手來,好整以暇地好似在看她演繹出的無聲啞劇。
城主大人為什麼不救她?明明對他來說,救她不過像踩死路邊的螞蟻一樣簡單。
是因為她是惡鬼,不值得出手相救嗎?既然如此,為何特意潛來水下,矜貴冷漠地站在一旁,欣賞她的死亡呢?
桃夭夭來不及多思,她隻覺得呼吸凝塞後河水将她全然包圍。
身體感知力急速下降,四肢冰冷到了極點,冷到她險些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要死在這裡了。
桃夭夭心裡隻有這一個想法。
她的眼眸逐漸失焦,逐漸渙散,漸漸地,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結界内,雁無痕沉默不言地細細觀察着,在看到桃夭夭蘇醒的瞬間,他便撤回了她身上的獄火。
但他仍然不敢确定,眼前這個家夥到底是不是桃夭夭。
于是,他親眼看着桃夭夭張口說話,看着她破了他留下來的屏息咒,看着她被河水奪去呼吸劇烈掙紮,看着她動作幅度越來越小,終于——
在桃夭夭失去意識前夕,雁無痕哀聲一歎,主動靠近桃夭夭。
他伸出手,将桃夭夭帶入結界。
還不等他開口,緩過氣來的桃夭夭不露痕迹地推開了他。
“多謝城主大人出手相救。”
她說的很疏離很冷靜,冷靜到不像是才經曆生死的人。
雁無痕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她,隻問道:“你為何在這?”
才問完,他突然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
桃夭夭昏迷這麼久,别說不知道為何沒跟問靈一同離開,連他突破河怨封鎖來救他們都不知道。
桃夭夭捂着胸口,彎腰輕咳着,聽見雁無痕問話,反問道:“城主大人為何在這兒?”
她話裡帶刺,雁無痕輕一皺眉。
“忘川河出現異動,我自然要來探查一番。”
“哦?原來城主大人是來察看忘川河的。我還以為大人特意跑這一趟,就是想看我怎麼死的呢。”
“看你死?”雁無痕終于知道她的陰陽怪氣來自哪裡,稍一挑眉,“我若想看你死,便會等你死透了再替你收魂,而不是在你臨死前将你救下來。”
“是嗎?”桃夭夭臉也不擡,冷聲道:“那我還要多謝城主大人救我一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