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無痕雙手合十,五指相互交叉,立起食指和中指,低聲念了一句咒語,二人所處的結界瞬間光芒大漲,金紋飄浮。
結界本身的光華雖不能照亮整片水域,但好歹驅散了結界周圍的濃霧。
桃夭夭放緩了呼吸,眼珠子咕噜咕噜盯着前方這一方區域。
她能感覺到,始終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在凝視着他們,妄想尋出他們的破綻,可這片濃霧實在是過于濃郁,她分辨不出位置。
兩方僵持許久,河怨遲遲沒有動手,雁無痕也不急,靜靜等待着它的第一波攻勢。
終于,在雁無痕朝陣法邁近一步時,河怨忍不住打破了僵局。
無數隻觸手宛如沙場上的千軍萬馬,霎那間從四面八方朝他們包圍過來,好似要将他們困在這天羅地網中。
沒有可以躲避的方向,雁無痕原地停下,召出判靈獄火。
湛藍火光映襯着他堅毅笃信的冷峻面容,帶着不可抵擋的架勢反撲觸手而去。
這獄火好似地底綿延不絕的岩漿,裹挾着熱浪,滾滾而動。
觸手喜陰畏熱,自然對獄火避之不及,雁無痕集中火勢方向,趁機燒出一條血路。
那些觸手很快反應過來,不顧獄火滾燙的溫度,蜂擁而至。
兩方經曆一番激烈搏鬥,無數燒焦斷裂的觸手墜落河底,餘下的斷肢殘骸好似海底搖擺輕舞的水草,滲出猩紅粘稠的汁血,濺落各處,污濁水域。
沒有一根觸手觸碰結界,但也沒有一根觸手完全消亡。
新的觸手從各個方位源源不斷補充過來,雁無痕很想加大獄火攻勢,可以他目前的能力,維持現狀已是極限。
不能這樣耗下去。
雁無痕正欲開口,恰逢此時,一股嶄新的力量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外擴散,如同戰神率兵攻城略地,頃刻間攻占四方。
哪有什麼斷肢殘骸,鐵騎踏過處片甲不留,所有觸手都在兵不血刃的刀光劍影裡消失殆盡。
雁無痕眸光顫了顫。
是桃夭夭使用了佘乂的神力。
如果是判靈獄火是克制,那麼幽冥鬼火就是對一切邪物的絕對壓制。
很顯然,連桃夭夭自己都沒預料到幽冥鬼火能達到這個效果。
她抓住雁無痕的衣袖,明朗又振奮地笑了起來:“這神力可真是寶貝啊……城主大人,趁現在河怨沒有阻攔,我們抓緊時間修補陣法!”
雁無痕轉過頭,入目便是桃夭夭的盈盈笑臉。
她一個倒黴鬼,天生就比旁人少了一分運氣,這些年肯定有不少曲折離奇的經曆,可她為何還是這般豁然樂觀的性子?
好像不管他強調多少次,她似乎從不在乎神力的珍貴,也不在乎千年河怨的強大,隻知道他需要她的幫助,她便義無反顧地幫了。
她曾經經曆過什麼?怎麼會成為天道欽定的倒黴鬼?
他忽然很感興趣。
“好,”雁無痕聽見自己輕聲說着,望着她的眼神溫柔而堅定:“其實有一種方法,可以在短時間内徹底阻隔河怨的攻勢。”
桃夭夭仍是歡悅的,以至于現在看向雁無痕時,眼神裡還透着明媚的亮光。
“什麼方法?”
“冥界有三火,其中以紅蓮業火為尊,我可請紅蓮業火封堵河底縫隙,阻止河怨出來。”
桃夭夭即刻答道:“是麼?那真的太好了!”
她話沒說完,又聽見雁無痕說了句——
“可我若召出紅蓮業火,修補陣法便隻能交由你一人完成了。”
桃夭夭終是愣了愣。
“我?”
“嗯。”
“一人?”
“對。”
桃夭夭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她立即擺擺手,否認道:“我這半吊子功夫,僅憑我一人是不行的。城主大人,你還有别的法子嗎?”
雁無痕垂眸,眼簾落下一片陰影。
“……沒有。”
“那,那我們現在去請幫手還來得及嗎?”
雁無痕沒有說話,隻沉默地看着她。
來不及了。
當河怨和他們正面交手,知道他們二人能使出幽冥鬼火和判靈獄火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河怨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桃夭夭沒想到封印陣法會比她預料的還要棘手,後知後覺起了恐懼畏縮之意。
“那我們怎麼辦?”
雁無痕淡淡笑了一下,本就蒼白的臉上血色盡褪。
“要麼賭一把,用陣法将河怨封印,要麼認輸,你我離開此地。”
一旦他們離開這裡,岌岌可危的陣法就會被河怨直接沖毀,屆時忘川會發生什麼,冥界會發生什麼,桃夭夭閉上眼睛就能知道。
可若他們留在這裡,當真能封印河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