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分鐘後,闵廷隻覺得肩膀上一沉,時秒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人睡着了。
隻是出于人最本能的好奇,他側臉垂眸,想看一眼靠在他身上這麼快就睡着的女人,結果轉臉時一不小心,下巴蹭到她額頭,擦過她柔軟的發頂。
除了看見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其他看不清。
轉回身時,他下巴微擡,避免再蹭到她。
回醫院的路上遇到堵車,原本幾分鐘能通過的路段,幾乎紋絲不動堵了二十分鐘。
時秒睡醒了一覺,職業緣故,任何時候醒來都不會迷糊,她清醒知道自己在去往哪裡的車上,又是靠在誰的身上睡着。
略緩,她從男人身上起來。
“快到了吧?”聲音沙沙的,剛睡醒後特有的沙啞。
闵廷回她:“還早。”解釋一句,“剛才堵車。”他望向車窗外,看開到了哪裡,對她道:“還能再睡二十分鐘,睡不睡了?”
“那我再睡會兒。”話音還沒全部落下,時秒大大方方重新又靠在他肩上,“到了喊我。”
這一次,她無需再花過多時間适應他的肩膀,心無雜念眯上眼,争分奪秒珍惜能睡覺的時間。
闵廷本還想再說句什麼,最後随着車内的安靜而沉默。
五六分鐘過去,她整個人的重量沒有如期壓下來,看來沒有睡着。
闵廷低聲問:“在想什麼?”
時秒隻是沒有熟睡,在阖眼養神,意識已經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态。
她腦袋在他肩頭動了動,卻沒睜眼,含糊道:“你說什麼?”
他鼻尖的空氣裡盈滿她身上清雅的淡香味。
闵廷嗓音低沉:“沒什麼。睡吧。”
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他支着下颌,漫不經心看車外。
他放在側邊的手機振動,母親的電話。
闵廷挂斷,屏幕亮度調至最暗,發消息解釋:不方便接,時秒睡着了。什麼事?
江芮:時秒睡着了也不影響你接電話,你到卧室外面接。
闵廷:“……”
他回:在車上。
江芮其實對兒子在婚姻大事上先斬後奏的做法相當不滿,但她也沒打算幹涉,兒子從小就有自己的主見,他認定的人和事,從不回頭。
江芮:我剛才打電話給你姥爺,他不知從哪聽說你和時秒婚前并不認識,隻見了寥寥幾面就領證,現在氣得連我都不願搭理。
闵廷:過幾天姥爺氣就消了。
江芮:……
說得輕巧。
幾個月前,父親打算給闵廷介紹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誰知還沒正式相親,闵廷這邊就迅速與時秒領了結婚證,讓家裡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老頭想不明白,既然闵廷不是因為感情結婚,兩人又沒共同話題,話都說不到幾句,那為什麼不找個知根知底的女孩子?說闵廷就是故意和他唱反調。
江芮:你姥爺生氣倒不是因為你下了他的面子,他氣你不把結婚當回事,證都領了,還半年不見家長。說萬一他哪天心髒病突發,搶救不回來,連外孫媳婦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闵廷沒接話:媽,您最近和我爸怎麼樣?
江芮微微歎氣,兒子這是不想再聊自己,把話題轉移到她身上。
她與丈夫結婚三十多年,感情始終有隔閡,日子過得并不開心,直到最近半年,夫妻關系才有所緩和。
江芮如是說:最近我忙,你爸也忙,好些日子沒見面了。天天都會打電話,還不錯。
闵廷叮囑母親别累着,多注意休息,轉而又道:今天是時秒生日。不聊了。
江芮:怎麼不早點說。
她與孩子相處向來有分寸感,就此打住令人不快的閃婚話題,轉了一個紅包過去:來不及買禮物,代我向時秒說句生日快樂。
闵廷收下:謝謝媽。
聊天結束,司機将車停在了醫院的停車場。
肩頭的人剛睡着,闵廷打算讓她再多眯幾分鐘,不經意轉臉,看到從急診樓走出一對年輕男女,女生雙手抱臂,步調慢悠,旁邊的男生單手抄兜,另隻手拎着女式包,刻意放慢了步子等身邊的人。
再仔細一看,是葉桑與姐弟倆。
心外科病區就在急診樓旁邊那棟,緊挨着。
姐弟倆不緊不慢,今天又恰好是時秒生日。
闵廷叫醒靠在自己肩頭的人,示意她看車外:“葉桑與葉爍他們,應該是來給你送生日禮物。”
時秒清醒片刻,坐直,順着他的視線過去,肯定道:“不是來找我的。我前幾天剛把葉桑與拉黑。”沒拉黑之前葉桑與都沒對她說過半句生日祝福,何況兩人現在徹底撕破臉。
闵廷從車窗外收回視線,深看了她兩眼:“葉桑與欺負你了?”
“談不上欺負,我和她的矛盾不是一兩天了。”
闵廷:“别讓自己吃虧。”
在他的注視下,時秒聲音也變輕柔:“不會。”
至于她為何突然拉黑葉桑與,闵廷沒追根問底,而是問:“葉西存婚禮,還去嗎?不想去可以不去。”
“去。葉西存是葉西存,她是她。”提到葉西存婚禮,時秒想起請柬,從包裡找出來順便給他。
闵廷打開看了眼婚禮時間和酒店,合上請柬,把母親的紅包轉給她。
同一時間,時秒收到轉賬。
闵廷道:“我媽給你的生日紅包。”
時秒又看一眼轉賬紅包,一個不會讓她有心理負擔的數額,她感謝之後收下,緊接着,聊天框裡又進來一筆大額轉賬,快趕上她一年的工資。
她疑惑看向他:“這個紅包是?”
闵廷:“我給你的。生日快樂,心情好點。”
時秒直直看着他,他肯定猜到葉桑與讓她不開心了,于是發這麼大一個紅包給她。畢竟誰收到紅包能不高興呢。
她沒有扭捏:“那我收下了。”又特地對他說了句,“謝謝。”
闵廷放下手機再擡頭,那姐弟倆已經從他車前走過,坐上他們自己的車離開。
他推車門,準備送時秒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