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澤神态閑适地立在跑車旁,雙手插口袋,正與面前女孩聊着天。
是他真正的表妹,蔣靜沙。
似曾相識的一幕。岑依洄心頭掠過遲疑:現在上前,是一種打擾嗎?
缺乏血緣的強聯系紐帶,岑依洄對“梁澤妹妹”這個身份的邊界限定範圍始終不太清晰。
梁澤于她,有時近,有時遠。
“表哥,你在等誰?”蔣靜沙詫異道,“是岑依洄嗎?”
“家裡沒人,帶她吃個午飯。”梁澤看了眼手表,“你們一個年級的吧,她怎麼還沒出來?”
蔣靜沙支支吾吾:“那個……我聽黎玥說,她準備考完試去找岑依洄。就是電視台節目選拔的事,岑依洄搶了黎玥的機會。”
梁澤回憶了一會兒,才把“黎玥”的名字,對應上一張時常姿态自信、偶爾帶着咄咄逼人表情的臉。
“黎玥是你舞房那個好朋友吧。”梁澤似乎并不重視這個人,對“搶機會”這件事也不予置評,“岑依洄在哪間教室考試你知道嗎?”
“雙子樓右邊那棟,304階梯教室。”
梁澤擡步欲進校園找人,忽然注意到校門口岑依洄的身影。她靜靜地站在那裡,面容平淡,沒有被刁難後的委屈,隻有陷入某種難題的茫然。
看起來像是物理又沒考及格。
岑依洄聽到梁澤喊自己名字,方回過神,在梁澤和蔣靜沙的注視下,走向跑車。
正巧趙瀾開了車來接蔣靜沙,趙瀾見到岑依洄,和藹地笑着提醒她,考完試要去舞蹈房加練彩排春晚的芭蕾節目。節目組來了通知,會增加岑依洄露臉畫面以及獨舞時長。
“好的,我知道了。”岑依洄乖巧地應下安排。
-
考完休息一天,岑依洄去骨科醫院進行理療。
她有多年理療經驗,本不需要梁澤陪同。但申城醫療體系流程與香港有區别,加之康複科獨占專門的病區,容易摸不着路。頭回問診,梁澤一道前往。
專家号在專門的樓層,梁澤熟門熟路帶岑依洄坐電梯。
“梁澤哥哥,你來過啊?”
“以前踢球受過傷。”
正說着,電梯門打開,迎面走來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叫了梁澤名字。岑依洄瞧見醫生白大褂的胸口銘牌,寫着“蔣文彬主任醫師”。根據姓氏,岑依洄猜測他是蔣靜沙的爸爸。
果然,梁澤叫了聲:“舅舅。”
岑依洄張口也要叫“舅舅”,忽覺不妥,話到嘴邊變成“蔣醫生你好”。
蔣文彬人如其名,文質彬彬,眉宇間透着幾分知識分子的和氣親切,“依洄,你好,我聽趙瀾提起過你。”
與康複科專家預約的時間臨近,匆匆和蔣文彬打過招呼,兩人前去就診。
診室内,康複專家詢問了岑依洄訓練狀況,建議她今天先進行一次深層組織按摩,緩解肌肉緊張和疲勞。
“梁澤哥哥,按摩需要九十分鐘,你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梁澤點頭:“我有事去找下我舅舅。”
岑依洄:“好,結束了我找你。”
康複科醫生說岑依洄訓練量過度,按摩前後,搭配力度适中的筋膜槍和泡沫滾軸一起使用。醫生的技術很好,按得她渾身舒暢差點睡着,岑依洄伸了個懶腰,結束了還意猶未盡。
蔣文彬的科室在另外樓層,需先回到中央大廳,再換另一部電梯。
骨科就診樓層繁忙許多,一踏出電梯,就聽到嘈雜的吵架聲,岑依洄以為是病患醫鬧,穿過人群想找梁澤,卻被一聲憤怒嘹亮的罵聲定在原地:
“黎玥!誰讓你來醫院的?給我回去!”
黎玥哭得梨花帶雨,“我不想學理化,我就要去跳舞,為什麼停掉我的舞蹈課,你和媽媽能不逼我嗎?”
對面的男人被一群病患圍觀,丢了臉面,抓着黎玥手臂往前拖:“你現在就給我回家!”
黎玥被扯得踉跄一下,她爸熟視無睹,繼續将她往前拽,“你跳了那麼多年,又沒跳出名堂,别做藝術家的夢,好好讀書考大學。”
“你再逼我我就去死。”黎玥一邊抽噎一邊威脅。
男人無動于衷:“那你去啊。”
長廊盡頭另一位女醫生快步趕來,滿臉心疼,牽起黎玥的手,“玥玥,别在醫院鬧,先跟媽媽回家。”同時白了丈夫一眼,“你閉嘴,别再說話。”
護士趕圍觀的病人和家屬回房,岑依洄忘記找梁澤這件事,沉默地坐在不鏽鋼長椅上,反倒是梁澤找了過來。
“梁澤哥哥。”岑依洄仰起臉。
梁澤直勾勾地盯着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