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普普通通的犁,為經曆了兩年災難,處于麻木狀态的南新縣,帶來了無限的生機。
自古以來,省錢的方法無非兩種,開源或者節流,大多數百姓沒那麼大的本事進行開源,自然隻能扣着手裡的那麼幾個子銅闆,精打細算。
大家有目共睹的,用這曲轅犁來犁地,不僅僅效率提升了,犁出來的地那是又平整又好看,大塊一點點的土石都被壓的碎碎的,後面播種都方便,若是光景好些,還可以拿它去開荒,種幾把豆子也能當零嘴吃。
犁這種東西不比其他,和别人合買一把,也就一百四十文,自己能用幾十年,保存好的話,子子孫孫都能用上,平攤下來的話,就也不算什麼了。
所以就算是平頭老百姓都覺得,買這犁,值!
陳縣丞和孫主簿一起共事那麼多年,自然知道雙方的優缺點,他做事沉穩,辦事能力行,但是腦子卻沒有孫主簿轉的快,兩人熬了個大夜,讨論出大緻的章程後,孫主簿在縣衙裡進行細化,他和書白一起去見許大人說的那個木匠。
于木匠像是早就知道他們要來,接人進門後,端了兩杯溫水過來讓人坐下,沒怎麼寒暄,就開始單刀直入,介紹起犁的現狀,大家也不在乎這種禮節,聽的認真,直到最後,講解的不得勁,幹脆直接上手實操給他們看。
陳縣丞跟着于木匠看完了整個做犁的過程,這段時間緊趕慢趕,也才做出三十架,看起來多,實際上那麼大個縣,一分攤下去,真的不剩什麼:“這做犁的速度真的不能再快了嗎?”
于木匠搖搖頭:“這東西精細的很,我們這個小作坊就隻有我和三個弟子,兩個手藝還沒學出來,不到家,真正在做犁的就是我和我的大弟子。”
“最快最快,我們兩個人一天才隻能做兩三架犁,不過我已經寫信給我師兄師弟,讓他們帶着弟子上來找我。”
木匠是一種手藝人,是有一定門檻,需要拜師花時間學出來的,南新縣不比其他繁榮的地方,大多數人也就是結婚的時候打點木頭家具,日子隻能說不好不壞。
他們于家是世世代代的木匠,在這一帶好手藝是出了名的,許行知找過來的時候,其他不說,就那挑挑揀揀和吹毛求疵的欠揍樣,要不是使出鈔能力大法,看誰搭理他。
誰曾想,就這麼一個像是纨绔樣的少年郎,竟然就是縣裡新來的知縣,像是做夢一般,那能日耕兩畝的犁,竟然是從他手裡做出來的,他何德何能。
“于木匠,你也知道這犁難得,我們能等春耕不等人,原本我是想要讓許大人發布招賢令,多讓些木匠來做。”
“不可。”于木匠皺着眉搖頭:“先不說這圖紙是縣令大人的,若有些心術不正的,學得個皮毛,到處招搖撞騙,更是不好。”
“這隻是其一,我心裡也有些顧慮,畢竟不止隻是民生,其中也涉及到了很多利益關系。”陳縣丞沉沉道:“我也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我是信任你們你們于家的家風的。”
“在這一行,你認識的熟人多,縣衙希望你能出面,盡量整合南新縣的木匠,在這段時間全力來做曲轅犁,你當話事人。”
于家老祖宗當初可是去大地方,給達官貴人打東西的手藝人,誰見了不說一句厲害,可惜後來得罪人,一家人搬回老家,開始帶學徒,說句狂妄一點的話,當初南新縣稍微出名一點的木匠,就絕對繞不開于家的恩澤。
後來出了幾個孽徒,老祖宗又過了,于家才慢慢沉下來,不過當初老爺子桃李滿天下的名聲可不是白來的,就沖着老祖宗,多多少少會給于家一點面子。
“以前南新縣,說起做東西,大家夥第一反應就是去于家,但現在,又有多少人,忘記了于家曾經的模樣,覺得你們也不過如此。”陳縣丞的話刀刀逼人心:“這麼好一個機會在這裡,就看你們能不能把握住,目光不要隻放在一個南新縣上。”
“縣令大人的眼裡隻有百姓,你們能做,就聊利益聊分成,要是不能做,六七十個村子,總能找到能做的。”
這話有點真,但大多也是在胡說八道,有于木匠這個熟手放在這裡不要,讓别人再慢慢琢磨出來,得花多少時間。
陳縣丞以前也不愛這樣激人,他主張以和為貴,但跟在許縣令身邊沒幾天,琢磨着他日常跟他們說的話,還有動員大會畫的餅,後面回味起來,不知不覺之中,就在這裡給用出來了。
于木匠精瘦的軀體中爆發出強大的能量,眼神帶着破釜沉舟的勇氣:“能做。”
這兩個肯定的字詞從口中說出,他腦海中閃現的卻是那道年輕的身影,他确實有被陳縣丞給說動了,但絕不是僅因為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