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榮淮的散漫早沒了，和天底下所有被媽媽說的熊孩子沒什麼兩樣。

他耷拉着眉眼，在原地坐直了不動老老實實挨訓，此時牽一牽嘴角算是認錯：“我知道錯了，媽……”

“大聲點講啊！”

“我知道錯了，媽！”

林晚照這才稍稍滿意：“知錯就好啊，不過最緊要的是知錯就要改。好了，你起身好晚，去吃魚膠啊。”

榮淮對他媽咪打一棒子再給顆甜棗的作風心知肚明，他扭過頭，立刻笑嘻嘻地繼續講話，明明已長到人高馬大一隻，還同小時候一樣大大張開雙臂求擁抱：“多謝媽咪關心~靓女靓女我愛你~”

林晚照從善如流地回抱，順勢拍拍兒子如今已寬闊的脊背。

她面上亦笑眯眯：“這才是我乖仔嘛。”

林晚照招招手講了幾句，不多時，傭人便将東西奉上來。

林晚照一手持匙羹，另一手順手拾起本雜志，看看封面：“我知道你是氣Patrick之前周一聚餐時不知輕重，竟當着全家人的面言語不尊重媽咪。隻是他一貫沒大沒小，嘴巴又壞，連自己親大姐都惹毛，Janet當時就罵過她小弟了。這事畢竟已經過去很久，你如何還要同他斤斤計較呢？……喏，說到Janet，還好Janet的脾氣不像Marilyn啊，你看，Marilyn如今上報，果不其然又被記者問到上次戀情，全都寫上去了呢。明明大家應該關注的是Marilyn巡回畫展，她前前後後耗費不知多少心血，如今卻被自己绯聞搶掉風頭！”

榮淮忽然就覺得自己有點吃不下去了，心口堵得慌：“那個Terrence，用情不專，拈花惹草，被記者拍到帶辣妹去酒店不是一次兩次！二姐頭頂的綠帽早已壘得比我們家中環大廈都高咯——二姐她怎還能一次次原諒那個衰仔？！”

林晚照怔住，跟着放下雜志，長歎一聲：“剛好Terrence又慣會做表面功夫的嘛，會哄人，偏Marilyn獨吃他那一套。你Daddy，很早就講過他不中意這個女婿人選、要她分手了，偏你二姐一意孤行。”

還有膽把Terrence帶到家裡聚會去。這下好了，弄得大家都不歡而散。

林晚照便給榮淮說起榮曼琳的往事來。

大房黎玉韻18歲嫁給23歲的榮生，第二年便生了仔，一舉得男。之後整整十五年，也就是二太祝秀英進門前，大太便先後生滿了三子一女，可謂是心滿意足。那時候大少容江被榮生帶在身邊耳熏目染學做生意，大姐榮曼華開始讀寄宿學校，二少榮海走路才剛穩，三少榮濤還在襁褓中吃奶。當時大太接受采訪時，對榮生的風流韻事一概回答不知，隻眉飛色舞地抱怨家裡幾個孩子已令她操心力盡。

隻是二太進門這件事亦早有預兆，然後32歲的大太才慌慌張張懷上了第五胎——榮曼琳剛好是六七年八月生人。同年四月，二太風風光光嫁進榮家門。

黎玉韻是舊式人，面對家裡多出的年輕鮮嫩的新面孔，她隻一心倚重自己肚子裡下的帶把的崽——大姐曼華是家中長女，待遇還好，相對小女兒曼琳就很受忽視了。

“Marilyn在她媽咪那邊排名靠後，于是她一直沉默又内向。她中學時與同學拍拖，情願把自己全部零花錢交出去為男仔買禮物，後來還是身邊傭人發現，報告給了她阿媽。Grace覺得這個二女令她丢人，既不想把事情鬧大、又要Marilyn立刻同她當時的男朋友分手，兜兜轉轉，最後将Marilyn轉學。”林晚照搖搖頭，“Marilyn長大後性格都已定型了，如今看來似乎難改。她前後中意交過的幾任男朋友，都差不多一個型——呵，都是隻有表面光鮮啊！”

上山風陣陣，沁得林晚照情不自禁想要眯眼睛。

她端着茶杯，反能看得很開：“不過，Marilyn搞藝術的嘛，感情充沛，多愁善感。要知道，偉大的藝術家都是需要感情來調劑靈感的咯。”

榮淮亦覺得臉頰脖頸都被吹得幹淨清爽——空氣中除了有點山上草木香的清甜，還裹挾了股海風特有的隐約甜腥。

隻是這些仍壓制不住他内心的煩躁。

榮淮皺眉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二姐将來還要帶着她心愛的Terrence招搖過市……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