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盞年強撐着僅存的全身力氣抓着沙發扶手,反應了幾秒眼下情形,看着喻羽書望向他左手的方向後心跳都幾乎停滞住。
他抿唇,用盡全身透支氣力直起身子,想去拉面前人的手,卻因為視野的所有物體實在重疊分散的厲害,姚盞年短時間内喪失辨别虛實的能力,不出所料地,蓦然與喻羽書擦肩而過,撐在喻羽書肩上的左手也瞬間虛弱到自然脫力。
姚盞年整個人從沙發上朝地闆墜了下去。
喻羽書着急忙慌地收拾起情緒去撈人,隻堪堪環住對方瘦弱腰身,然後借力翻轉過來把人護在懷裡。哪怕沙發不怎麼高,地上也鋪着薄薄一層地毯,脊背也因為突然的雙重受力被狠砸得一片麻痹震痛。
墜下時候胳膊肘裝向茶幾,沒吃過幾口的飯菜被掀落一片,蛋糕的奶油也渾濁混合在了其中,蛋糕上裝飾的“十八”字樣變得殘缺模糊。
整個成年生日過得一片狼藉。
*
喻羽書與姚盞年多年之前,是在一家路邊便利店最初相遇的。
那時候,稚氣尚存的姚盞年在大冬天裹得單薄劣質的雜牌羽絨服上班收銀。他的車在那附近的暴雪深夜半路抛錨,無奈隻能進來躲暴雪等人來拖車。
喻羽書進店第一眼,實際上就已經把公司長年資助的孩子認了出來。他其實路過過這家便利店好多次,但從來沒有急迫需求進來購物過,也并不清楚公司特别資助的孩子會在這裡兼職打工。
他蹙眉環顧四周,店裡隻有姚盞年一個人守着夜,室内溫度不怎麼高,那時候營養不良體型瘦弱的小豆丁個子的少年,露在外面的脖子雙手都瑟縮進了衣服裡汲取着些許暖意。
姚盞年卻似乎并沒有認出來,或者說是根本就不認識他,也不知道已經熬了多久的夜正趴着蹙眉做着題,眼睛困頓得都快睜不開,因為開門忽然進來的寒意才瞬間被凍清醒,還有開門後提示來客的風鈴聲發出清脆悅耳碰撞聲。
反應異常遲鈍的擡眸看到新客人,下一秒利落站起身來,甚至沒怎麼站穩踉跄了下,鞠了個躬:“歡迎光臨,先生需要什麼。”
“……”
喻羽書垂眸,看人能夠自行穩住,才不動聲色收回了下意識去扶穩對方的手。
對方也壓根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喻羽書解釋了遍今晚的意外:車裡斷了供電沒了暖氣需要等保險公司的人來拖車,手機也沒了電強制關機,他裝着身份證現金的錢包落在了酒店裡,但他今晚上有急着處理的文件。
近期經常性要兼職熬到淩晨兩三點這時候,姚盞年即便已然困頓不已,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卻仍舊試圖認真聽人講話去理解意思,使勁眨了眨幹澀的眼睛點頭,說可以的,沒關系。
然後彎腰慢吞吞翻出來遞給他的書包像個倉鼠儲物袋,裝滿面包礦泉水類便捷食品,聽到了喻羽書話裡的一句他兩天沒好好吃飯,所以讓他随便選墊墊肚子。
又望着暖氣片猶豫好久,最後還是把溫度調高了些。
兩個人都不是話茬子,沉默着坐在同一空間裡守着雪景這麼過了一夜。
喻羽書望着笨拙照顧着自己最後終于困到趴在桌子上意識昏沉,像個小動物蜷縮在桌面上的少年,在即将淩晨期間幫他招呼了幾次客人,研究了下收銀替了會崗。雖然那些人在仔細打量了他後,看着他的異樣目光裡似乎帶着些欲言又止。
喻羽書把加絨外套披在姚盞年身上,看着桌上攤開的他一張張近乎滿分的理綜試卷,和小小年紀便粗糙疤痕斑斑的雙手。
那是他第一次沖動,産生了實在不行,直接把人領養回來的沖動。
幾天後的第二次順道來到便利店,卻意外沒再看到姚盞年身影,喻羽書起初以為今天少年調休。第三次忍不住詢問後,才終于從老闆娘那裡得知,因為查出少年浪費了一夜電費供暖所以被解雇了,如今不知蹤迹。
喻羽書愣神,在那一天終于下定決心,兀自大海撈針地把人的位置找了出來。
于是某天,姚盞年剛下晚自習,就在獨自居住的破舊出租樓内,接觸不良忽明忽暗的感應燈下擡眸一眼就瞅到了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堵在他家門口高領米色毛衣半長靴子的修長身形。
具體面容看不清楚,雖然感覺人好像長得挺好看。
……但怎麼有種,要來跟他使絆子的架勢。
姚盞年想着自己近期有沒有得罪什麼人,還在遲疑“是該單刀赴會,還是若無其事轉身離開躲樓道裡避免沖突,總不能那人能守着一夜他的家門口”的時候。
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面對面堵在牆角。
姚盞年怔愣住,擡眸,看清了對方熟悉的漂亮眉眼。
因為印象格外深刻,也認出來了人。他緊繃着的肩膀放松下來。
緊接着,餘光又見一份白色東西被塞進他手裡,心瞬間又被高高提起。
看了眼手裡封面頁甚至沒有标題的合同。
内裡膽戰心驚 外表面不改色的,裝作專業地翻了翻内容。
頭腦風暴着,像對方這種人長得好看又年輕有為叱咤風雲的人物,不都是蛇蠍心腸且極其看重利益,能透支幹淨所有能利用的獵物的全部價值的嗎。
他飛速衡量了下自己窮得叮當響的還能有什麼便宜能給對方占的。最後默默的排除完畢自己的所有,詭異得自覺自己全身上下唯一能被貪圖的竟然也就長得嫩年齡小……據說有錢人,特别是這種自己都長得特别好看的有錢人玩得都花,所以内容總不該會是什麼包養……
呃,哦,是領養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