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見鳴伸出手,啪嗒一下,給了它的額頭一個彈指。
毛毛草伸出雙手想捂住自己的額心,但它手短,身體又圓滾滾的,硬是營造出了“霸王龍摸不着頭腦”的謎之氛圍。
摸頭無門,毛毛撅起嘴:“草!”
“哈哈。”左見鳴眼睛彎彎的,“毛毛,我們來制定一個計劃吧。”
——
接近黃昏的時間,左見鳴獨身一人走在雜草叢生的路上。
這裡從前是綠化帶,經過漫長的、無人打擾的生長後,這地方比别的還要更顯得枝繁葉茂。
高中生的校服外套滿是黑灰,衣擺處有燒焦的痕迹。亂糟糟的頭發,臉上、手上均帶有燙傷所緻的創面,神情疲倦而灰暗。
他捂着左肩膀,走得一瘸一拐,垂下的發絲遮擋住了眉眼,隻露出了緊緊抿唇的下半張臉。
已經一百米以内了。距離埋伏在登山包附近的刀疤男。
左見鳴看着地上隆起的樹根,故意做出無力的姿态。右腳卡在樹根上,趔趄一下便重重栽倒在地。
“嘶”
他雙眼一閉,兩道淚水便這麼留下來,沖掉些許臉頰上的煙灰。
嗷嗷、膝蓋!我的膝蓋。
左見鳴面色扭曲地爬起來,這眼淚實在保真,要是騙不到——
那他隻能對自己更殘忍一點了。
“毛毛……”他低着頭嗚咽,一狠心,右手用力摳進左手背上的燙傷水泡,水泡發出小小的破裂聲,組織液混着血水流出來。
想象着失去毛毛的場面,少年的淚水流得更順暢,大顆大顆地從下巴滑落。他麻木的爬起來,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他在營造一種和周山對戰後,僅有他一人存活的假象。
是的。左見鳴決定以身入局,成為釣魚佬打窩用的魚餌。這是能引誘刀疤臉出手的最好的方法。
毛毛草不在他身邊,是因為如果他們兩個同時出現,隻會加劇刀疤臉的戒備。
而且毛毛草天生氣味就如同真正的野草一般。
——湖畔邊,即便是毛毛自己也沒能發現那些大尾巴草是野生的毛毛草群。那天左見鳴便對毛毛草的這一特點有所覺察。
也就是說,隻要毛毛草隐藏起來,有極大的概率不會被發現。
在暗處,它還能夠利用藤蔓化身“草”猿泰山進行移動。比出現在明面上,成為火飛鼠進攻的靶子要有優勢得多。
所以,隻有左見鳴,也隻能是左見鳴獨自一人,且渾身狼狽地出現在這裡。
因為他是一個尚未覺醒的人類。
一個手無寸鐵、沒有異獸保護的受傷的人類。
——刀疤臉會上當嗎?關于這點,左見鳴沒有懷疑過。
都已經失去一個異獸,自己也受了傷,卻還要蹲守在登山包旁去等待不知道會不會來的人。固執至此到失智的地步,他不信刀疤臉會不出手。
事情如他所預料的,在靠近灌木叢,伸出的手即将觸碰到背包的那一刻,身後響起了生物運動的破空聲。
左見鳴一個翻滾躲開。
燙傷創面直接在地上猛地摩擦過去,帶起大片出血點。
皮膚因刺骨的殺意而生起雞皮疙瘩,無心理會傷口,他咬着牙,兩手扣住背包帶子,猛然轉身,将其朝後一甩。
手感不大對——包裡的東西都被拿走了。
左見鳴身體緊繃,做好防禦準備。
“哐當!”
利爪化作一道白光襲來。
系在登山包上的鐵鍋發出一聲來回震蕩的響聲,隻一個照面,他就被掀飛出去,在地上連打好幾個滾才勉強停下。
發昏的視線中,出現了火飛鼠的身影。
鐵鍋底面深深陷進三道爪痕,已經變形,估計多來幾下就會徹底堅持不住。
勉強爬起身,左見鳴擦掉滴下來的鼻血,目光沉沉地看向火飛鼠。
對方的狀态,卻比他預想的要糟糕一些。
斷尾、身形佝偻,爪子磨損嚴重。而胸前,則纏了一圈聊勝于無的止血繃帶。——像是用剩了的,甚至沒辦法保住傷口。
從外形上來看,這隻火飛鼠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用力咽下嘴裡的鐵鏽味,大喊:“怎麼樣?!你自己不敢出來嗎?膽小鬼!”
躲在暗處的刀疤臉不做口舌之争:“連環爪。”
他早就吩咐過火飛鼠,打不死就往死裡打——小孩的屍體,在和那群迂腐的人的對戰裡,也能起到大作用。
火飛鼠發出粗重的喘息,它站在原地,稍微一頓,旋即迅速地沖上前來。
在右邊的樹林裡。
同樣捕捉到聲音的左見鳴隻來得及往那處驚鴻一瞥,他奮力地擡起鐵鍋,以抵禦火飛鼠的進攻。
哐當哐當哐當——他不停後退,兩隻手連環爪擊打在鐵鍋上發出連綿不絕的脆響。
“嚓”
利爪擊破鐵鍋。左見鳴跌倒在地,酸脹發麻的雙手已經充血到無法動彈,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火飛鼠張開嘴,一股炙熱的烈火氣息幾乎鋪面而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已經毫無辦法了——嗎?
【提取鎮定劑】
右手掌心忽地一沉。
毫不猶豫,他連續按動發射器按鈕,兩針鎮定劑飛速地沒入火飛鼠體内。
奇怪的眩暈感驟然産生,火飛鼠先是一頓。幾根藤蔓抓住空擋,纏繞住左見鳴的腰和肩膀。
“碴——”
頰囊鼓起,它釋放出絕招,凝聚的烈焰就這麼轟然而出,燃燒着将所有視野給一并扭曲。
在那股炙熱即将落在身上時,左見鳴下意識地閉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