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明白,自己這位三哥絕不是表面的溫文爾雅。
祁钰不理,轉頭看向何晟:“蘭亭撐起的是上書房的臉面,我對何晟,絕無疑慮!”
何晟信心滿滿保證,好戰的火苗在心中驟然升起。
*
長街上燈盞稀疏,兩個高大的身影緩步而行。
“你就算從此向學,也未免太心急了些。這個提議一出,可知明裡暗地,多少人等着看笑話?等會兒,這主意不會是宋珩出的吧?”
沉默聽訓了一路的祁頌快速否認:“與他無關。”
六皇子意外瞥來一眼,再沒說什麼。
随着離清榭越來越近,祁頌莫名開始心虛。
張榜公示這事,是臨時起意,從未與宋珩商議過。盡管自己并不後悔,可想到他盡心為自己操持的樣子,不由得心中打鼓:
他會不會生氣,這幾日受自己連累沒能好好聽課,新晉魁首第一次考試就栽了怎麼辦?事發突然,會不會打亂他的計劃?他該不會因此多心,覺得自己防着他吧?
……
越想越是煩悶,腳步都快了許多。一個不留神撞上了回宮的小太監。
“福順?你拿這些顔料做什麼?”
福順張口結舌說不明白,隻知道宋珩如此吩咐。二人索性拔腿朝書房而來。
清榭的書房裡,難得如此熱鬧,糕點小食端了十幾盤進去。
“乖乖……這都是你想出來的?”六皇子來回翻看着課表和筆記冊子,一臉的震驚。
“啧!”祁頌當即把他拍開,“一手油,摸哪呢?”
灼灼餘光朝着一旁宋知瑜瞄去,眼底滿溢驚喜之色!
宋知瑜淡淡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雖不才,願助殿下登榜一臂之力。”
祁頌神色一愣,對上宋知瑜信任笃定的眼神。仿佛聽到壓在心口的石頭瞬間土崩瓦解!
提了一路的心驟然落下,像是被輕紗柔幔穩穩托住,說不出的安心。
祁頌莫名地堅信,宋珩如此追随自己絕無二話,不是因為君臣身份——他懂他。
懂他必登榜首的目标,懂他破釜沉舟的決絕。
六皇子上前兩步,擋住二人對望的視線:“我不管你們君臣和鳴那套!但這複習……能不能帶上我?”
畢竟是第一次公示榜單,擱誰誰不虛啊?!
翌日,六皇子幹脆尋來一張備用的書案運進清榭。
正巧自己的伴讀告了一月的病假。獨自待在星閣怪悶的,時常下了課便颠颠兒跑來一同自習。
接連數日,清榭書房中誦讀讨論之聲不絕于耳。
宋知瑜除了完成自己每日的功課,還要抽空教會與課程、筆記冊子更适配的學習方法。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從各科筆記的記錄方法,到用彩色顔料标注重難點加深記憶,再到算術題的公式概括……宋知瑜把能教的學習方法教了個遍。
幾天下來,六皇子的崇拜之情滔滔不絕,俨然把宋知瑜當第二個秦夫子。
考試的日子眨眼便至。
今日上書房的氛圍,格外别扭。
快到開考的時間,衆人手裡仍是捧着書卷低聲誦讀,個個神色緊繃。
宋知瑜環視了一圈,手指頭輕輕戳了戳前座:“滿屋子看過來,還是殿下最穩得住。”
這樣的奉承,祁頌近日聽了不少。毫無技巧,全是情分。
偏偏就是入了耳,越聽越受用。
祁頌忽也起了玩心,商業互吹一番:“‘小考小玩,大考大玩,不考不玩。’都是宋夫子平日教得好!”
一句“宋夫子”,把宋知瑜揶揄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幾日的學習,自己身兼伴讀、秘書、夫子數職,如今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候。宋知瑜也很想知道,自己輔佐的第一步,是否走對了。
放榜時辰是次日正午。
夫子剛走出學堂,身後一個個少年慌着朝院中跑去,遠遠隻見上書房門口已立好告示欄,紅底金墨的榜單分外顯眼。
宋知瑜也被氣氛帶動,蹦跳着就朝跟前擠過去。
回頭一看,祁頌抱着手臂不慌不忙,踱着步子悠悠然走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宋知瑜急性子上來,顧不得許多。三兩步折回來,一把抓起祁頌的手就往人堆裡紮!
!
祁頌沒緩過來神,忽覺手心一陣溫熱,被人緊緊攥住。
那手比自己小得多,指節修長,柔若無骨,此刻正抓着自己的手正搖來晃去。
耳邊同時傳來興奮的叫喊:“恭喜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