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白要的東西很常見,阿狡沒多久就準備好了。
餘白坐在木凳上搗着槲蕨根,偶爾偏過臉,隔着落下的碎發打量霍铎爾。
他小聲解釋:“上次也給你用了槲蕨,不過原來采集的槲蕨都用完了。”
霍铎爾眼睛“看着”他:“以後這些東西我來準備。”
餘白淺淺一笑,沒把這話放在心裡。
哪有那麼久的以後?
霍铎爾還有族人在,等養好了傷,肯定會離開去尋族人團聚的。
他不問,也不留,隻要霍铎爾不走,先這麼當個朋友也不錯。
餘白進屋給烏炎和烏追敷上槲蕨,溫聲道:“給我麻布。”
阿狡遞給他。
敷了藥,餘白再道:“闆子給我。”
阿狡送來刮幹淨的木闆,他伸手接過,先夾在兩個獸人摔折的部位,之後再用麻繩綁起來固定。
對上阿狡泛紅的眼睛,餘白頓了頓,低頭跟這對獸人父子說道:“你們還年輕,恢複的概率很大,不過也有小概率落下後遺症。”
阿狡追問:“不能好嗎?”
餘白好生好氣地:“可能會變瘸。”
烏炎沉着臉沒吭聲,烏追嚷嚷:“阿姆,獸父,我不想腿瘸——”
烏炎煩躁地喊:“别嚷了,命重要還是腿重要?!”
烏追被他獸父瞪了一眼,立刻閉緊嘴巴。
餘白給這對獸人父子留了幾句注意事項,說完,他直接牽起霍铎爾離開,不久,阿狡跟來。
阿狡笑裡帶淚:“謝謝你了,白。”
餘白:“槲蕨留給你們了,記得每天換一次藥。”
阿狡連連應下:“真的太謝謝你了,白。”
餘白緊了緊牽住霍铎爾的手指,聲音忽然放輕,神情閃過赧然。
霍铎爾回握着他,掌心有力溫暖,餘白隻覺得無形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注/入身體裡。
他看向阿狡,把前一刻還羞于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我想跟你們換點獸皮,就要入冬了,還沒兩件象樣的獸皮禦寒保暖,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多的可以跟我換?”
野獸的毛皮和肉是獸人最常儲存的東西,烏炎正值壯年,還是雄獸,加上烏追也長大了,父子兩時常到野外深遠的區域狩獵,這幾年抓到好幾頭野獸。
他們一家三個獸人,每人四五件獸皮,就算都分給餘白一件,也不算太大損失。
于是阿狡回屋問了烏炎,沒多久,拿出兩件前年制好的獸皮,還有一件入秋前鞣制好的裘皮,交給餘白。
裘皮一面保留着野獸的褐色絨毛,内面也被阿狡清理得十分幹淨,觸手軟和。
餘白詫異:“這麼新的裘皮都給我嗎?”
阿狡笑着點頭:“嗯,是烏炎的意思,我聽他的,收下吧。”
餘白隻收了他們三件獸皮,不算多。
如果他們求祭司治療,要交納的東西就不止三件獸皮了。
*
返程途中,餘白捧着剛得的獸皮,專門踩在落在路邊堆積的枯葉上,葉子發出吱吱簌簌的聲響。
霍铎爾穩穩握着木棍一端:“白很高興?”
餘白沒有否認。
他摸了摸新得的獸皮,在心裡盤算怎麼用。
一張給霍铎爾休息的時候蓋着,另一張拿來裁件獸袍。
眼下深秋,白天出太陽,夜裡卻很冷。
霍铎爾平時穿一件麻布袍就夠了,可他長得太高,麻袍給他穿了後蓋在膝蓋上,顯得不倫不類的。
餘白打量對方露出的膝蓋和整截小腿,腿腳十分有力,肌肉均勻,皮膚上的毛發看起來濃密微卷……
看着看着,他默默收回了視線。
回到小屋,午後剛過不久。
餘白把獸皮都拿出來曬,這時候的陽光幹燥又不毒辣,是最舒服的階段。
他搬了張木凳到屋檐一旁,光線從側方照落,他坐下眯了眯眼,隻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餘白朝屋内喊了聲:“我困了,想睡一會兒。”
又淺笑着催促:“霍铎爾,曬太陽有益身體健康,你也來曬曬啊。”
霍铎爾倒了碗水,一手捧着,另隻手扶着牆出去。
他想把這碗水遞給餘白,剛到門口,晦暗朦胧的視野驟然明亮,雙眼更是湧出一陣刺疼。
霍铎爾撐着石牆喘/氣,後腦的筋脈突突跳動。
滿院飄動着草藥和幹燥的氣味,還摻了一股獨特的味道,有點甜,又帶着溫暖微澀的氣息。
霍铎爾想要再聞清楚,他豁然睜眼去追尋氣味的源頭,瞬間,看到了半靠在木椅子上曬太陽的亞雌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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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白為了更舒服的曬陽光,過長的碎發往腦後一挽,柔軟烏黑的發絲在陽光下泛出柔和的光芒。
他眯起雙眼,好像做了個美夢,睫毛濃密漆長的蓋在眼睑下,眉眼彎彎的。
霍铎爾愣住了。
白居然是個那麼小的亞雌獸。
小小的一團,瘦弱得不可思議,皮膚很白,頭發比水還要柔軟,眼睛就像天上的兩道月牙兒。
他忍着眼部的刺痛,一時也舍不得閉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