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靜勾住了陳恪的後頸迫使他彎腰,閉眼吻住他的唇瓣。
她不喜歡蜻蜓點水的親吻,于是輕緩地舔舐,撬開陳恪的齒。
他永遠帶着薄荷的清涼,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堅硬不可摧。
他的唇很柔軟,抛開任何因素客觀地說,她很喜歡親他,即便沒有了感情。
有些事還是老樣子,他們接吻的時候永遠是他彎下腰,她不用墊腳,不用費力地把頭仰得太高。他也一定會順從她,不會推開她。
但也有些事變得不像從前了,他連被動的回應都不再有。
關靜松開強壓着他後頸的手,退後一步,用手背擦拭了一遍自己的嘴唇。眼底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她饒有興緻地挑起眉頭,面龐上似乎是滿意的笑容:“确認了,你沒撒謊,确實對我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片刻後,她拿起新買的那隻包,從裡面抽出紙巾又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自己的唇,垂眸淡聲說:“可惜你也不如以前親起來舒服了。”
把紙巾捏成團往垃圾桶一擲,命中目标失敗。一小團的白色落在黑色垃圾桶邊,整潔的房間裡忽然平添出一絲雜亂。
恪守成規外的肆行無忌。
“時間也不早了,晚安。”
沙發上淩亂地鋪着水痕,地面上掉落着紙團,關靜沒有收拾殘局的美好品德。挎上皮包就要往玄關走。
“關靜。”
“又怎麼了?”她回頭,眉間生出不耐。
“沒有非分之想,不代表我們不可以繼續。”
強有力的手一下握住她的細肢往後一拉拽,下一秒關靜的腰被陳恪的手臂摟着向上提起。他的另一隻手捧着她有些濕漉漉的臉頰,拇指和食指扣在她的耳廓與頸後。
平靜而麻木接受她的第一個吻,喚醒了許多記憶深處的感受。
陳恪主導的吻比她的更洶湧一些。
她是天上雲卷雲舒的包裹,他就是從海平面躍起,要去吞沒雲朵的驚濤駭浪。
有什麼東西被從關靜身體裡抽離了一瞬間,等她回過神來時,她的脊背已經貼在冰冷的大理石桌上。
桌面很寬,陳恪将電腦推到最角落,手臂一揮,将所有文件掃落在地。地面上的狼藉不再隻有那團由關靜造成的小小紙巾,更多的是他默許的、制造的肆意妄為。
陳恪的恪,是恪盡職守、恪守成規。
但誰都有理智繃斷的一瞬。
細密的吻比潑天的大雨還要密集,從唇鋪灑開來,落在眼睫、眉間。像雨水無處不在一樣,行至耳垂,下至鎖骨,再漫延。
她有時喜歡捏着自己的耳垂,陳恪就連那指尖也一同吻了去。
關靜的大腦一片空白,被天花闆上的燈晃得刺眼,無法進行任何思考。
直到他起身的那短暫瞬間,她才有了喘息的空間。
沒有非分之想?
他說的根本就是屁話!
這一會兒的功夫,白色的卷邊已經被推到上方。
這樣悶熱潮濕的天氣,她竟然也能感到冰涼。
“陳恪,我來月/經了。”
他停下。
顯然他們誰都不想浴血奮戰,即使是時隔多年後第一次的沖動。
他衣衫仍舊齊整,隻是多了許多原本沒有的皺褶。白皙的皮膚因為一些用力的摩擦而生出紅色的痕迹來。
關靜在桌上坐起身,平複着自己的呼吸,整理衣擺。陳恪彎腰收拾着地上的殘局,他們之間無言,默認着一切事情發生的順序。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
“我得回去了。”
陳恪的指尖停滞,沉聲說:“今晚留下。”
關靜沒有回答,明亮澄澈的眼眸盯着他看,像是能燒出一個洞來。
“我沒那麼畜生。”
陳恪拾起一沓文件擺回桌上,低聲說。
“我知道,你和那兩個字就不沾邊,或者說,你是那兩個字的反義詞?”關靜輕笑了下,一躍跳下桌,靠在桌邊繼續整理衣物,“你一開始為什麼撒謊?”
陳恪默默了良久,反問了關靜一個問題:“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你覺得是什麼關系?”
她要他答。
可這件事從來都是她說了算。
她想和他一起的時候,就打個電話讓他去到她身邊。她不想的時候,又避而不見。她說他們是男女朋友的時候,便是。她不想公開,于是就不公開。到最後也是她一走了之,甚至什麼都沒說,留下一地謎題讓陳恪自己的去悟。
她誠然是任性的,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
沉默太久。
關靜換了一個問題,“你讓我留下,是因為你自己,還是為了什麼?”
“為了給你家人一個交代。”
他略帶冷漠地說着一切,和幾分鐘前那個渾身滾燙的人仿佛不是同一個。
“交代?”關靜抱手,審視他。
“時間太晚,打車并不安全。”
“又是這個理由。”關靜眼神失焦思忖了片刻,直起身嫣然一笑,“還能比洛杉矶的淩晨更不安全嗎?”
這一回她走得飛快,三步并作兩步到了玄關,打開門拿起靠在牆角的傘就往雨裡走。鞋跟被她用力踩在了腳後跟底下,雨水澆灌進鞋,每走一步都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陳恪還是陳恪。
說到底這次失控還是因為她的主動,他隻不過是因禁/欲太久,起了生理反應才作出回應。
這才像她認識的那個陳恪。
恪守成規,無聊至極。
陳恪的車就停在院門口,還未放進車庫。
他來不及拿上雨傘就跟了出來,一把抓住關靜的手臂,将她帶到車旁。
搖搖欲墜的傘經不起兩個人之間的晃動與拉扯,被風吹得要往天上飛。雨勢不見減弱的趨勢,嘩啦啦地澆在兩個人身上。
“如果你出事,我難辭其咎。”陳恪把她塞進副駕駛座上,撐着車門框撂下一句話,砰一聲關上門。
數秒後,他也坐上車,利落地将車門鎖住,不再給關靜一絲一毫無理取鬧的可能性。
大雨把什麼都沖走了。
關靜全身冰涼,身體裡卻火熱得很,那是一種無名怒火。但她沒有撒出去,因為她知道,即使她把所有的氣都撒到陳恪頭上,他也還是那個空谷。
淩晨的黎市不算冷清,但因為這傾盆大雨,一路上不見多少行人。
三兩輛車飛速在雨夜行駛,濺起的水打在車窗上,發出震響。
車内靜得吓人。
兩個濕漉漉的人一直不斷地往車裡滴着雨水,車内揚起一層水汽,黏稠濕潤。把很多情緒都牽拉拽扯在一起。空調努力運作着,試圖驅散這種不适,但也僅此而已。
關靜的家距離陳家不遠也不近,淩晨的馬路暢通無阻,唯獨雨勢影響行車速度。這段路最後開了近一小時,車才緩緩駛進關靜家小區。
這一小時,足夠讓人冷靜下來。
太過狼狽的兩個人一起站在上行的電梯中,關靜泰然自若擦着手機上的雨水,臉上甚至挂着似有若無的淡笑,隻是眼底冰冷。
“真是麻煩你了,淩晨還要送我回來。”
走進家門,關靜轉身站在原地,無形之中把陳恪攔在了門外。盡管他大抵也沒有要進來的想法。
“回去吧,明天你還要工作。”
電梯外的燈壞了,一隻一閃一閃的,一隻有些昏暗。大約是剛壞的,物業才沒能即使發現來修。
倒黴催的時候,什麼爛事都能叫她遇上,狼狽得沒有盡頭。
“陳恪,我們兩個的關系不适合再發生這樣的事,這次是我的失誤。不會有下次了,你可以放心。”
她關上門,聲響有些大。
關靜不喜歡以自己的失态結束一次見面,于是過了一會兒,她又将門再打開,陳恪依舊立在原地,眉宇間的那把鎖依舊緊緊鎖着,仍未找到能解開它的人。
她挂上笑容,疏離平靜說:“對了,我會和你父母解釋的,我們沒有吵架,飯局如果你不介意參加,我也會參加,維持兩家之間的體面。”
“另外,我剛才說我們這麼多年都是在吵架也是假的。”
“那個不是吵架,是分手。”
“你剛才問我們是什麼關系,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我們的關系可以是很多,青梅竹馬、朋友、同學,什麼都可以,但唯獨不會是戀人。”
電梯與家門之間的燈繼續跳閃着,過了許久完全熄滅。陳恪的身影也終于變得看不見。
關靜鎖上門,身體靠着門滑落,她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良久,恍惚間不太确定自己現在是身處誰的家。
過了許久,她給物業打去電話。淩晨時分,她沒有奢望物業會接,隻是覺得家裡的昏暗需要手機的光去點亮。
意料之外,電話接通了。對方的聲音客氣又禮貌,詢問着她的需求。
“麻煩修一下我家門口的燈,兩個全部壞了。”
她将門打開一條縫,門外一片寂靜,沒有燈光從門縫裡溜進,也沒有任何聲音。
陳恪走了。
即便這樣,也沒有向她發脾氣。
陳恪的恪,永遠恭敬而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