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的姑娘,始終低眉垂眼,顯然對他抗拒得緊。
“我手頭還有些公務都要處理,改日再同大哥大嫂一同用膳罷。”
随後,長纓推着霍霆,消失在孤寂夜色裡,隻剩庭前梧桐樹下的滿地昏黃。
葉的離去,不知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曾挽留。
華姝望着他們遠去的身影,心裡越發不是滋味,要避嫌也該她走才是。
剛剛,霍霆做決定前,目光在她身上掃過一瞬。
她的心思瞞不住,他選擇了成全。
*
拜霍霆所予,華姝晚膳時确實自在不少。
大老爺讓她幫着為三軍将士看診的事,無有不應。霍千羽興沖沖表示,自己久病成醫,要去幫忙打下手。
幾人有商有量,一拍即合。
約定三日後,兩人跟随大老爺,前往臨時征用的醫館,進行坐診治疾。
次日,華姝早早起床,去收割藥田的藥苗。
大夫人帶動整個大房的仆人前來幫襯。大夥有說有笑,從東方破曉,一直到頭頂驕陽,幹得熱火朝天。
藥苗雖不是最繁茂之時,但看着滿滿當當十幾捆,大夥皆是心滿意足。
午後,華姝重新沐浴更衣後,就倚在小軒窗前,縫制香囊。
入秋後易困乏,她每年都會給霍家長輩和兄弟姊妹們縫制一批助眠安神的香囊。
華姝思量着,目前暫時沒銀錢償還,那就也為霍霆縫個香囊,先力所能及地聊表謝意。
當然,他這個香囊從裡面藥材,到外面布料刺繡,皆比旁人的更加精雕細琢。
至于外面因昨日鬧架、生出來的那些流言蜚語,華姝隻當眼不見心不煩。
這時,白術忽然歡喜地跑進來,“姑娘,老夫人派人請您過去看皮影戲!”
她想着,自家姑娘這會肯定心情不好,正好可以過去解解悶。
華姝頭也未擡。
老夫人那塊有戲班子,阖府女眷必會全過去陪看。女人多的地方,總會是非不斷。
她如今正是蜚語纏身的時候,還是别往前湊了。
見她興緻不高,白術賣力遊說道:“聽說是四爺命人請的,這回的戲文應會甚是精彩。姑娘再不走,可搶不到看戲的好位置了!”
“……王爺?”
華姝慢慢擡眸,有一瞬怔神。
離中秋節還有近半月,他一個不愛看戲的武将,如何會在今日請來戲班子?
“白術,去瞧瞧都點了哪幾出戲?”
白術見她終于有了一絲興趣,隻當姑娘想瞧瞧有沒有自己愛看的戲曲,趕忙飛速去尋全部的戲曲清單。
很快氣喘籲籲地折返:“姑娘,具體戲目說是等會現場點。不過我悄悄聽見那戲班子的人說,四爺點了一出‘孔融讓梨’,最後再揭秘。”
華姝撚着繡花針的手,悄然頓住:“孔融讓梨?”
清風拂來,桂花樹飄香滿院,檐下的玉竹風鈴“叮咚”作響。
淺色柔和的午後暖陽,給窗邊微微出神的嬌小身形,在書案上拉出一道長長的暗影。
他為何要安排這出戲?
為教導小輩端正為人,還是純粹為給她……撐腰?
那人常年領兵作戰,城府深沉,她一慣猜不透他心思。在山上是這般,現在亦然。
華姝自認應是前者,也希望如此。
但不論如何,追着去看霍華羽當衆出醜的事,她做不出來。畢竟這是在霍家,霍家人禮重她是情分,她擺正自己的位置是本分。
然架不住霍千羽親自來拿人,“去吧,去吧。我娘說,趁這機會得向祖母禀告咱倆去坐診的事。”
最後兩個小姐妹半拉半扯的,等趕到千竹堂時,皮影戲已經開場了。
“偏你倆來得最晚,都沒好位置了”
老夫人笑着狀似責備一嘴,然後指了指自己旁邊的半邊羅漢床,“你倆慣是愛擠在一處,今日也且擠擠吧。”
“哎喲!”
那可是二夫人明和縣主平日都坐不到的好位置,霍千羽頓時雙眼冒光:“祖母萬歲!”
“這個猴丫頭,成日嘴裡跟抹了蜜似的。”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拿手指點了點她,“快坐下,别耽誤大夥看戲。”
正猶豫要不要坐到末尾空座的華姝,見狀也不好再多耽擱,會心一笑:“多謝祖母。”
看着兩人光明正大做到二夫人明和縣主的上首,再瞧瞧末尾的空位,衆人亦是瞧得明白:老夫人不好太過偏袒這外來的孫女,但也在變相給華姝撐腰呢。
眼瞅着二夫人母女,及沈青禾的臉色,陰沉了一瞬。但老夫人是長輩,她們也隻能供着,繼續假意地客客氣氣賠笑臉。
坐主位就坐呗,反正她們也不會少塊肉。
衆人繼續看戲,千竹堂歡聲笑語不斷
又恍然有一瞬感覺,今日看的,不僅僅是皮影戲。
華姝則更擔憂,等後壓軸的“孔融讓梨”演完後,今日的戲碼最終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