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說着，還伸出小圓手，用拇指壓住食指比劃出“這麼點”到底是多少。

杜夢溪被他可愛的小動作萌得噗呲一笑，但很快又壓下揚起的唇角，矜持地問：“雲兒還能區分出喜歡的份量？不一樣，又是哪裡不一樣？”

江雲頓時支支吾吾了起來，杜夢溪見他說不出也不急，隻是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嘴。

哪裡不一樣……？

江雲撓了撓腦袋，那種感覺他也說不上來，他喜歡的東西可多多了，他喜歡小金小藍，喜歡各種糕點和玩具，喜歡小初哥哥和杜宅裡見得到的每一個人，好像對李老師的喜歡也與他們沒有任何分别，但對舅舅的喜歡卻是不一樣的，跟每一個人、每一樣東西都不一樣。

瞅見碗裡的蔬菜和雞蛋，江雲的眼睛突然一亮，“我可以有很多很多老師，但是我隻有一個舅舅。”

“沒有李老師，可以換其他老師來教雲兒，但是沒有舅舅的話，雲兒就，就……”說到這裡，小家夥的表情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麼，聲音逐漸小了起來，“雲兒就什麼都沒有了。”

杜夢溪有點意外，他沒想到自己的小外甥會說出這番話。

接觸的時間越久，越能發現小家夥開朗活潑的外表下敏感細膩的本性，他從不質疑小家夥心中對他的愛，但這份純粹而深刻的依賴，讓杜夢溪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

不過，雲兒的話倒也點醒了他。

那李老師在他杜夢溪面前又算得了什麼人物，沒有李老師，還會有王老師、張老師，若是他膽敢對雲兒下手，自己多得是能讓他痛不欲生的手段。

杜二爺的神情微舒，他禁不住輕笑出聲，伸出修長白淨的手輕輕撫摸小家夥的腦袋，這次看向江雲的眼神裡多了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喜愛。

“我們雲兒不愧是杜家的孩子……”

如此天真而殘酷的話語，經由五歲幼童口中說出竟如此自然，仿佛他本就應該是這樣一個矛盾而複雜的生命體。

杜家血脈裡流淌着的那份兇殘，即便是隐藏在天真爛漫之下，也偶爾會顯露端倪呢……

江雲無辜地眨眨眼，見舅舅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後，忙不疊地抓起勺子将碗裡的蔬菜扒拉在一旁，然後再用米飯把它們紛紛覆蓋，以此想瞞天過海少吃點蔬菜。

然而，他這點小動作還是被眼尖的杜夢溪發現了。

杜夢溪雖然心中覺得好笑，但還是故意闆起臉來，淡淡地說：“雲兒，不準挑食。”

江雲的動作一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不情不願地撅起小嘴，“能不能不吃蔬菜……小葉子苦苦的，不好吃。”

“不好吃也得吃，吃完飯後把藥也喝了，然後乖乖去午睡。舅舅下午不出門了，别朝你阿清姐姐耍賴皮以為舅舅不知道，聽到沒？”

江雲聽到這話，小眉頭緊皺，更加不情願了起來。他偷偷瞥了杜夢溪一眼，見他臉上的不容置疑，隻好撇撇嘴，低聲應了一句：“知道了，舅舅。”

他乖乖拿起勺子，對着碗裡的蔬菜發起了進攻。每吃一口，都像是小勇士在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小臉苦哈哈的，還時不時小聲嘀咕着“不喜歡舅舅了”之類的話。

杜夢溪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心裡既覺得好笑又有些心疼。若不是身體問題，他何須每天讓小家夥做他不喜歡的事，吃他不喜歡吃的東西。

不過，他還是稍微心軟了。

“算了，舅舅考考你今日的功課吧，若是答對了就可以不吃這些蔬菜……”

“真的？”江雲精神一振。

“我話還沒說完，若是答錯了，”杜夢溪微微眯起眼睛，“那就多吃一片蔬菜，雲兒敢不敢呢？”

“哼，誰怕誰，舅舅你來吧，雲兒肯定都能答對！”

“不錯，勇氣可嘉。”杜夢溪見小家夥一臉自信的模樣，微微挑眉。

不過，很可惜，出了五道題隻答對了一道，非常鐵面無私的杜二爺動作優雅地夾起更多的蔬菜放到小家夥的碗裡，無視了小孩一臉崩潰的小表情。

“嗚嗚嗚不答了不答了，舅舅你别夾了，雲兒乖乖吃就是了……”

杜夢溪哼笑了一聲，“可見今日雲兒上課也不專心，該罰。”

“它們本來就太難了嘛，是它們自己不肯乖乖待在雲兒腦子裡的，這怎麼能怪雲兒呢？”江雲一雙大眼睛瞪得圓圓的，煞有其事地反駁道。

“跟誰學的油嘴滑舌，明天上課給我認真聽，舅舅會再來考你的，如果明天能答對三道以上，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都可以？”小家夥一臉狐疑地歪歪頭。

杜夢溪點頭，“什麼要求都可以。”

那這可就太好了，“那我要去遊樂園！”小家夥興奮地揮起了手中的小勺子，腦子裡滿是之前跟舅舅去醫院時，在路上見到的那座高高的紅色摩天輪。

“遊樂園？”杜夢溪見雲兒這副模樣就明白他心裡早早就想着要去遊樂園了，倒是他……似乎很少帶雲兒出門。

“也不是不行，但最終結果還是得看雲兒明天的表現了。”

“耶！！去遊樂園，雲兒明天一定好好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