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枝花,你能不能給我唱首歌?過幾天我就要被執行死刑了。”
火熱朝天的人群中,一個怯弱的聲音說道,圍在江暮染身邊說得熱情高漲的囚徒們都回過頭去,一個矮矮弱弱,面容瘦削蠟黃,皮膚松弛的女人站在人群裡。她頭發已經白了不少,可年紀卻不過四十。
她是如今秦城瞭望所裡,唯一一個死囚。
江暮染走到她身邊,笑容溫和,應道,“好。”
誰都知道,一枝花唱歌好聽。
江暮染唱的是一首很普通的歌,一首兒歌,誰都聽過,《小星星》。
一閃一閃亮晶晶
滿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
好像許多小眼睛
一閃一閃亮晶晶
滿天都是小星星
……
囚徒們聽得都有些沉默傷感,而那個死囚則聽得捂着嘴泣不成聲。這首歌,是她三歲的兒子探監時唱給她聽的,可如今,等不到看兒子長大,她就要死了。
“我走了。”
一曲結束,人群中彌漫了各種意味的傷感。江暮染笑了笑,終是說道。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江暮染跟着守衛,一步步遠離監倉,很慢也很堅定。真到了離開秦城瞭望所的這一天,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麼不舍。可再不舍,她也得走。
所長辦公室。破破爛爛的木門,咔吱一聲,江暮染推門而進。
所長是個黑臉包公,國字臉,一臉威嚴,不苟言笑。那身制服穿在他身上,被撐得十分有型,也更加襯托出他的威勢。
江暮染對他可謂是又愛又恨!
愛他對自己還算照顧,也教會了自己不少東西。可恨,又恨他跟老道士是一夥的,沒到時間,絕不讓她離開這鬼地方!别以為她不知道,當初給老道士通風報信的就是他!
“莫老道同意你把我放出去了?良心發現啊!”
一進來,江暮染就“咔咔咔”幾聲将铐在自己手上的手铐摘掉甩在所長辦公桌上,又十分熟練地從旁邊櫃子裡取出密封的茶,給自己泡上。
喝茶得品,一嗅二舔三含四咽。江暮染先是輕嗅了下茶杯裡冒出來的水蒸氣,再輕輕地在杯邊沿舔了舔,然後才小小的含了口在嘴裡,讓茶水順着舌邊慢慢地流入喉嚨。
“别說,你這裡就這幾兩茶能夠撐撐門面。”
茶葉是烘焙好沒多久的,泡上一點就足以香氣四溢。江暮染每次來卻要放一大撮,她喜歡喝濃茶,越濃喝起來越有味道。
所長心疼自己上好的茶葉被江暮染這麼糟蹋,國字臉上卻不流露半分。要知道,如果你表現地越是心疼,下次江暮染拿得越是多。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或許還夾雜着一點不滿和報複。
“莫老讓你去南珠市,上學。”
江暮染聞言一愣,轉眼笑逐顔開,“上學?”
所長點頭,悶聲說道,“這裡是相關資料。”
所長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文件袋,送到江暮染面前。
江暮染撫摸文件袋的邊緣良久,突然問道,“為什麼是南珠,不是燕京?”
所長臉色微沉,道,“你還沒資格去燕京。”
江暮染微笑,不再言語。
所長點燃根煙,煙霧彌漫,沉默了陣他又從抽屜裡拿出一封信,說道,“不過總有一天,你會有機會去燕京。”
江暮染接過信,一看到信封上收件人的名字就瞬間暗了眸。可越不高興,她笑得越是燦爛,“我突然不想去了,燕京堵車又霧霾,不如南珠。”
“你必須去。”所長的态度突然強硬起來,“這封信我要你親自送到她手上!”
“要是我不呢?”
“她是你母親。”
“可我不認識她。”
“那她也是你母親。”
江暮染酒窩深陷,笑容滿面,可信封角卻被她捏得皺巴巴,她将信收下,揚着下巴說道,“信我送。但是,她不是我母親。”
她心裡,還是怨。
所長猛地把煙頭掐滅在掌心,卻沉着那張黑臉不言不語。半晌才說,“車在外面等,出去吧。”
江暮染又含了口茶在嘴裡緩緩咽下,站起身,走向門口。
正要握住門把,所長硬梆梆的話扔來,“萬事小心。”
江暮染回頭一笑,突然說道,“我聽說江家的人笑起來都有酒窩,二叔,你有嗎?”
所長僵着張臉,突然猛地咧開嘴,僵硬的黑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