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看見江頌，無疑讓人覺得出現幻覺，看到跟破舊樓道格格不入的人，賀郁川不着痕迹地凝眉：“江總怎麼找到這來了？”

“賀斯謹說你在這，我來給你送衣服。”

溫頌把手裡的袋子遞過去，對方擋在門口，沒有讓她進去的意思，好在她臉皮厚，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敲了這麼久，你都不開門，外面很冷。”

她越過對方的肩膀朝屋内打量：“這是你家？”

賀郁川隻得閃開半邊身子，客氣道：“江總要進來坐坐嗎？”

他并不想接待“不速之客”，隻是客套話說多了順口一問，奈何對方意料之外地裝看不懂眼色，欣然同意。

“好啊。”

溫頌進來就環顧四周，看着老舊的裝修和家具，“賀斯謹不給你發工資嗎？讓你住在這種地方。”

“這是我以前的家。”賀郁川給她倒了杯水，“江總覺得這裡很差？”

“别人的想法重要嗎？”溫頌抿了一口，發現水是溫熱的，“賀副總喜歡就好。”

賀郁川輕笑：“江總怎麼知道我是喜歡還是逃不開呢。”

他賺到第一筆錢就買下了這套房子。

僅僅是因為在這裡，他才感受過少得抓不住的一點母愛。

不知道是留戀，還是為了讓自己牢記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曆，他自虐似的獨自對着熟悉又物是人非的點點滴滴。

有些記憶像沾滿了灰塵、沒了滋味的口香糖，想要扯掉卻無法擺脫。

人也不該留下已逝之人的太多記憶，這樣每當想跟過去割裂的時候，都不得不撕扯皮肉。

最後徒勞無功，傷痕累累。

“你對抗什麼，什麼就存在，越想逃，反而越容易深陷其中。”溫頌捧着杯子倚靠在沙發上，杯口氤氲上來的白霧柔和了眉眼，讓人不由自主被沉沉地攏住。

賀郁川：“有些東西，想靠忘記來擺脫很難。”

“記得最深的人最忠誠，而對他人的忠誠，就是對自己的背叛。”

溫頌慢慢吹散杯口的霧氣：“二少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跟平靜的神色相反，刹那間，賀郁川漆黑的眼沉甸甸地望過來，緊攫住她的視線，鋒利得像要把人剖開看到最深處。

片刻的安靜後，對方眸底多了幾分讀不懂的情緒：“現在我倒是很想知道江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

溫頌迎上視線，勾了勾唇：“我是個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人。”

“對了。”她想到什麼，“二少到底什麼時候才肯私下裡叫我的名字，我不想在休息日也覺得像在公司開會。”

叫她的名字？

賀郁川連同身體下意識微微緊繃：“我……”

溫頌笑了：“二少不知道我叫什麼？”

戲谑的眼神壞心眼地望向自己，嘴和心就像黏了膠水，怎麼也張不開，似乎一開口就覺得荒謬。

賀郁川過了許久，才低低道：“江頌。”

“做得好，賀郁川。”

她像對待幼童一樣表揚。

對方眉目耀眼，勾起的弧度都帶着鼓勵，潋滟笑意從眼裡溢出來，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捧，賀郁川喉嚨有些幹澀。

【攻略目标好感度+4，當前好感度：-31】

【攻略目标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26】

【攻略目标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16】

或許是周圍的環境太過熟悉，讓他放下了平日裡的防備，心裡的警報已經升至紅色，身體繃得有些隐隐作痛，似乎隻有靠近對面的人才能得到緩解。

系統提示終于結束，溫頌功成身退，起身要走。

賀郁川機械地站起來送。

對方說，看看衣服尺碼合不合适，我按照賀斯謹的尺碼幫你買的。

對方又說，夏助理初來乍到，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多包涵，畢竟以後還要繼續一起工作……

賀郁川覺得刺耳，不想在這種時候聽到别人的名字。

江頌兩個字像有魔力，解開了壓抑已久的禁制，喚醒沉睡的猛獸，他側身擋住對方的去路，本能地循着熟悉的香氣靠近。

自從上次之後，對方時刻都保持着安全禮貌的社交距離，再也沒了那些讓他煩躁的動作，這次也不例外。

溫頌及時後退拉開距離。

賀郁川心情一下變得很差，心裡的焦躁愈發明顯，螞蟻似的密密麻麻啃噬。

“衣服不合适的話告訴我。”對方朝他揮揮手，“先走了，下次見。”

“下次見。”

賀郁川隐去眼底濃稠得化不開的潮湧。

下次一定不會給她逃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