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钰鳴吓了一跳,手險些呼到李奕側臉,好在半路急刹成功,引起後者無聲歎息。
“還是小孩子,怎麼能當好爸爸。”
誠然為實話,但由他說出來格外地刺耳,徐钰鳴虛握手指成拳敲敲:“很多父母也不是合格的父母。”
李奕沒接話。
他正享受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昵。
徐钰鳴出神,眼睛眨眨。
“哦對了,如果,我說如果哈,倘若那天我不下了手術台,你不要去找徐晉枟,或者是任何徐家的人。”
李奕喉嚨緊得發痛,這種接近闡述遺言的對話令他心麻:“為什麼?”
徐钰鳴躺回床,無言搖頭:“你知道我為什麼突然離開徐家嗎?”
李奕未接話,結合後來發生的事,多半也能猜到緣由。
“徐家是個沒有對等利益互換,就會把你當做垃圾丢出去的地方。”
徐钰鳴閉眼,垂落的眼睫濕潤。
半晌,他抿嘴一笑:“李奕哥哥。”
高考結束後至今,破天荒徐钰鳴再次叫他哥哥,不由挺直背:“我在。”
“你會喜歡她嗎?”
李奕沒聽懂,但依舊點點頭。
“我也希望你能喜歡她,否則這個孩子未免太可憐了。”
人回臉朝裡,睡袍服帖在身,輕飄飄的弧度如流淌的河,但直到列車抵達雲州,李奕再無得他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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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火車下來,李奕提出他先去周圍墊墊肚子。
知道他去處,徐钰鳴意外轉身,他的手還被徐羽樹牽着,衣袖下滑露出白玉般手臂:“直接去家裡吃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
火車站人流量密集,況且三人容貌出衆,往那一站就跟拍偶像劇似的。
“我大學的朋友在附近,聽說我過來雲州,約着先前同學想小聚。”
李奕撒謊。
“你還有朋友?”
“我也是人,小钰。在你心裡,我是六根清淨與世隔絕的僧人?”
他這邊話語剛落,徐羽樹目光淡淡掃過去,嘴角弧度似笑非笑。
李奕眼神更不自在些。
徐钰鳴恍然:“也是喔,那——”
“走吧,老管家派人來接你了。”徐羽樹打斷他話頭。
徐钰鳴的注意瞬間被吸引走:“誰呀誰呀?”
“你猜猜?個子高高的,你小時候想偷跑出去買糖稀,還央求人家開車。”
“我沒有印象啦!”
徐钰鳴雀躍,他反握住徐羽樹的右手,步伐愉悅,眼睛晶晶亮:“你再告訴我些細節,那我有沒有吃到糖稀呀?”
“保密。”
無論徐钰鳴還是此時的他,竟會天真以為,這次宴席真為簡簡單單賀壽。
徐羽樹側目,坐在他旁邊的徐钰鳴正被司機帶來的小玩意吸引,手指翻舞間,如潔白振翅的蝶。
縱使徐羽樹的肚子裡有萬般言語。
此刻他卻甯願保持沉默,安靜後靠在椅背,靜靜凝視滿眼欣喜的徐钰鳴。
日光自車頂天窗斜斜而落。
雲州多日連綿陰雨,今兒是個難得晴天,空氣中殘留些許悶熱,午後蒸騰如放在火上烤,又濕又熱令人的精神氣萎靡。
徐钰鳴就坐在這一小片柔光裡,眉眼低垂,長睫輕顫,薄唇憐愛,人偶娃娃的牽引線飄來蕩去。
安安靜靜,好像回到十五歲那年。
徐羽樹僅是這麼看着,眼眶忽然轉酸,他扭過頭,壓下差點錯亂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