珵亮的漆面在陽光下格外高調,車隊勻速行駛到對面的新店門口,店主捂嘴一臉驚訝。
而後,車隊繼續向前駛,來到兩棵高大的香樟樹前停下。
同一時間開車門,人員從後備箱中搬下蓓蕾初開的新鮮花束。
王助理西裝革履,從駕駛座下來,恭敬地對易念道:“太太,我們來的有點遲了。”
從院内一直延伸至院外可以占半個湖畔的鮮花道,紛紛吸引在橋對面的路人過來打卡拍照。
阿婆滿臉驚喜:“風信子,這可是我們這的鎮花,不過此花的裝訂麻煩需要提前好久訂制,沒想到姑娘你原來是想一鳴驚人啊。”
陳助安頓好花後婉拒易念留下喝茶的請求,匆匆趕回南城。
聽完阿婆的感歎,易念心中的琴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看着面前被人提前訂制的花束,她想起高考前最後一次家長會那天,收到過的一束陌生人送的鈴蘭。
中間位置有一束作為搭配的花就是白色風信子。
這一舉措拉攏顧客到樓上點單嘗鮮。
店裡一緻好評誇贊杯具皮影樣式的新穎,易念耐心介紹店中糖水二十節氣款單品。
每款糖水以一種節氣命名,搭配該節氣對應的糖花顔色樣式。
忙碌之餘抽空給顧晨豫發了消息,感謝他的周到與幫忙。
那邊收到後隻回了個嗯,其餘的沒再多說什麼。
生意逐漸布入正軌,轉眼就到了星期六。
屋外斷斷續續下了一天的雨,雨水順着瓦沿不斷向下滴,在灰白的牆面濺出半層潮印。
顧晨豫今早第一次主動發消息過來,告知他晚上工作結束會回家吃飯。
易念一直拖到現在都沒回。
很奇怪,自己斟酌詞語主動發過去和收到對方沒有前面的聊天基礎毫無防備發來的消息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她看到信息的第一眼心砰砰直跳,迅速點返回頁面平複心情,假裝自己沒看到。
說不出來這是怎樣一種心理,明明隻用回複知道兩個字,但就是一直磨蹭,忙碌于别的事有意分散注意力,心裡卻始終記得還沒回消息。
到了傍晚,她拿出一次性紙杯,把剩下的一部分芋泥芒果分裝進杯裡,打算當做甜點送給皮影手藝人。
屋外雨下的更大,閣樓間的樓梯響起有人匆匆跑上來的腳步聲。
易念回頭看,一個年輕的男人抱着相機,渾身充滿藝術家的氣質,即使打着傘,身上還是被淋濕了。
她遞過幹毛巾,煮了一杯熱牛奶給他。
對方忙接過道謝,喝了一口。
看到牆上手繪的皮影畫卡以及桌台擺放的皮影瓷器裝飾,立即起身走過去,詢問後拿起相機拍攝。
“這些都是你畫的?”他眼中驚歎。
再看眼前這位老闆娘,一襲淺藍色長裙,外搭白色針織衫,編着側麻花。
無端讓他想到悠長、寂寥雨巷的“丁香姑娘”。
身後窗外煙色雨幕自動淪為背景闆,她的眼眸過于清潤,讓人一看便知出生于南關一帶的江南。
易念聽到此話擡頭看去,輕微點了下頭。
“皮影圖案用數位闆的線條畫出來,我走訪那麼多古鎮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創意。”
“謝謝。”
男人又對着店裡的杯子拍了數張,看到易念将一排盒子打包,走過去活躍地問:“你這些要送人?”
易念解釋:“對,要去烏衣東巷那邊的畫店。”
他接過爽快道:“我剛從那邊過來,我替你去吧,就當是在你這避雨的感謝了!”
說完不給易念拒絕的機會,徑直下樓。
看到落在角落的雨衣,易念站在樓上從窗口看出去,發現對方果然沒帶傘。
拿上雨衣拎起一把油紙傘,她跟了出去。
男人單手穿上雨衣,頭上的帽繩纏太緊,他手夠不到無奈請易念幫忙。
易念從對方手裡接過東西,另一隻手撐着傘,偏向他,委婉無聲拒絕,讓他自己整理。
“嘟—”前方傳來一聲鳴笛。
兩人側頭看過去。
顧晨豫撐着一把黑色雨傘,從車後座下來,沒戴眼鏡,深不可測的眼眸沉靜看着她。
易念再次想起她還沒回消息的事。
他長腿跨上前幾步,走近,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又回頭問易念:“現在還營業嗎?”
男人整理完帽沿,離開前熱心替易念回答:“帥哥,本店打烊了。”
顧晨豫沒看他,眼睛靜靜注視易念,等着她回答。
捏着傘柄的手攥緊了力度,易念轉身對男人的幫忙道謝,然後上樓收拾東西。
走到車門邊,易念下意識打開後座門,但今天居然是顧晨豫親自開的車。
總不能讓他給自己當司機。
易念心裡忐忑,但還是老老實實坐上了副駕駛。
車廂靜谧,車載香薰是淡淡的烏木香調。
擋風玻璃水汽氤氲,前方車流打着車燈置于一層朦胧濾鏡中。
顧晨豫利落地拉杆推杆,腕骨冷白勁瘦,上面有一顆極淡的小痣。
等紅燈間隙,顧晨豫單手撫着方向盤,餘光瞥向縮在座位裡,極力降低存在感的人。
易念一雙柔嫩纖白的手交疊,規矩放于膝蓋上方,睫毛濃密纖長,垂眸目不轉睛盯着眼前一小塊天地。
與十年前滂沱大雨,第一次見到她獨自蹲坐在咖啡店外落寞怔愣的模樣如出一轍。
隻是此刻臉頰不再有眼淚。
安靜乖巧得讓人忍不住想惡劣地逗弄,看到那雙清潤的眼睛中隻有自己的影子。
在她看過來之前,他不動聲色移開視線。
“我們要直接回家嗎?”易念打破沉默。
“嗯。”顧晨豫淡淡答,頃刻又說:“明天帶你去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