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早上五六點的天兒,總算帶上些涼快的霧氣,溫讓起得很早,因為今天早上七點得去集合軍訓,他怕睡過了,夜裡醒醒睡睡,感覺一整夜都沒休息好。
也可能是因為昨晚的事兒讓他心裡有點介懷。
洗漱完換上寬大得有些不像話的軍訓服,他站在鏡子面前整理了一下腰帶,看着那截被勒得很緊的腰身,感覺有點奇怪。
衣服和褲子太大,顯得他的腰過于細,所以他低頭扣開腰帶扣,往外面放了兩個,勒得沒那麼緊了,雖然看着還是有點奇怪,但他沒再管,将帽子戴上壓低,直到遮住視線才肯罷休。
他的頭發留了很久,有點太長了,前面的劉海被帽子一壓,紮進眼睛裡,難受得緊,他索性将發絲往兩邊撥,反正有帽子,他也不用那麼不自在。
打開房門後,他先是彎着腰往外探頭看了一眼,見客廳黑漆漆的,确認司宥禮還沒起,他才小心翼翼地關上門,打開手機手電筒,墊着腳輕輕往外走。
其實按照這屋子的隔音來說,就算他正常走,司宥禮那屋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偏偏溫讓小心慣了,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學校。
成功跨出房門,他站在樓梯口重重松了一口氣,回頭看一眼緊閉的房門,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看了一眼時間,剛好六點半,去吃個早餐,時間應該差不多。
但溫讓低估了新生的力量,即便才六點半,小吃街已經擠滿了人,他排了半天隊才買到兩個肉包子。
吃的時候就覺得有股馊味兒,但想着不吃早飯,站軍姿肯定會暈倒,他還是忍着吃完了。
過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吃了壞掉的包子,我不會也壞掉吧。
擁擠的人潮推搡着他往學校大門走,這次他倒是不用擔心迷路了,因為大家都穿着軍訓服,跟着大部隊走總不會出錯。
早晨七點,陽光輕柔地穿過淡薄的雲層,絲絲縷縷地灑下來,給大地披上了一層淡淡金色紗衣。
操場上,身着統一迷彩服的新生們整齊地站着,等待訓話。
溫讓站在隊伍中間,陽光灑在他身上,卻沒有給他帶來太多溫暖。
胃裡開始翻騰,似乎是那兩馊掉的包子在他的肚子裡作祟。
他深呼吸幾次,額頭開始不受控制地冒虛汗,手腳也開始發涼,耳邊傳來同學們激動的讨論聲,似乎很是期待接下來的軍訓,溫讓卻格外擔憂自己就這麼暈倒。
那會很丢人。
周遭的交談聲漸漸安靜下來,随着總教官和新生代表發言完畢,教官們邁着整齊的步伐走來,他們身姿挺拔,表情嚴肅,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其中一位個子稍矮,皮膚黝黑的教官站到隊伍前面,大聲喊道:“同學們好!從今天開始,你們即将迎來為期兩周的軍訓生活,這是對你們意志和體魄的考驗,希望大家都能認真對待,堅持到底!”
同學們齊聲回應:“是!”
溫讓也跟着喊了一聲,不過聲音稍顯虛弱。
喊完之後,大家好像都被打了雞血,一個個精神抖擻熱血得不行,除了他,蔫兒吧唧,教官說各自帶走的時候,他感覺腳像是踩在棉花上,一點兒實感都沒有。
胃裡翻滾得越來越嚴重,他甚至有點反胃想吐,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太陽從一個變成了兩個,最後散落成星星點點,猶如煙花一般。
溫讓想,他吃包子真的把自己吃壞了。
暈過去的前一秒,他特意看了一眼旁邊,确認沒人才摔過去的,但還是棋差一着,他砸到别人身上了,硬邦邦的,還不如直接摔到地上。
頭頂模糊地傳來有些冷淡的聲音:“教官,有人暈倒了。”
“你送他去醫務室。”教官冷漠的聲音不近人情地傳來。
還是麻煩别人了,溫讓迷迷糊糊地想着,而且這個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還沒來得及深究,他就徹底被黑暗吞噬。
耳邊有刺耳的聲音傳來,吱吱呀呀的,每一下都像用指甲劃拉黑闆發出的聲音,溫讓感覺自己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陣不安分的聲音也将他從黑暗中拽了出來。
“哎,醒了?”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正好站在床邊換藥,他垂眸看着他,鼻梁上的眼鏡反着光,溫讓不适應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
“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醫生問他。
溫讓搖搖頭,其實哪兒都不舒服,但他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索性就不說了。
他機械地轉動視線,試圖尋找着剛剛那陣刺耳聲音的來源,瞥見旁邊的推車,他明了,重新閉上眼睛休息。
醫生換完藥,還不忘念叨兩句:“現在的孩子啊,體質太差了,随便站一會兒就暈倒,還是得好好鍛煉,強身健體才行。”
溫讓閉着眼,假裝沒聽見,也沒搭話。
輸液管裡滴答滴答淌着藥水,順着靜脈淌進血管裡,溫讓覺得他的血都跟着涼了下來。
本來應該越來越好的,但他卻越躺越難受,他當然清楚是因為治标不治本,但他還是盡量忍着,直到最後忍不住了,小聲喊道:“醫生。”
這病房裡沒什麼人,他這一喊,醫生立馬聽到了,以為是沒藥了,起身過來。
看到溫讓慘白的臉色時,他被吓了一跳,“怎麼了,哪兒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