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媛,便是那日特意提及容更衣晚來的人。
她的位置挨着岑容華,二人相視一笑,似是頗為熟稔的模樣。
何良媛慢悠悠端起茶盞吹了口氣,又拿腔拿調道:“可見這就是人與人的命不一樣。自以為捷足先登了,實則不過是個笑話娛人開心罷了,這有福氣的在後頭。”
“容更衣,你說是不是?”
何良媛是明擺着要給容更衣難堪,隻見容更衣手緊緊地攥着衣裙,臉紅的滴血,頭似有千斤重一般擡不起來,看不清神情。
殷璟初眼眸微轉,容更衣是與她一批入宮的新人,究竟做了什麼事惹得何良媛這般記恨她,大庭廣衆之下要打她的臉。
她眼神中閃過幾分狐疑。
何良媛見容更衣不說話,心裡得意極了。
要說她和容更衣的龃龉,左不過是因為她們同居一宮,她就算恩寵再平平也是從四品的良媛,比容更衣高了好幾個品階,容更衣卻仗着自個兒第一夜侍寝在她跟前趾高氣揚。
何良媛第一天忍住了氣,就想看看容更衣能得意幾時。
如今可好,昨日坤甯宮請安她便忍不住氣,特意提到晚來的容更衣,原是想借着請安來遲的由頭讓皇後娘娘好生責罰她一番,哪曉得她那般蠢笨,簡直是自斷生路。
她勾了勾嘴角還想再說,哪知道岑容華微微一笑,和聲道:“好了,到底是新人面皮子薄。咱們都是同為伺候陛下的姐妹,凡事多擔待些。”
何良媛見岑容華這樣說,雖心底不大認可,但面上還是點了點頭。
皇後不曾理會這些口舌之争,蕊珠替她奉茶時輕聲道:“時候差不多了,貴妃娘娘還未到。”
皇後掃了眼左下第一個位置,神情依舊不變,隻是眼底寡淡了些道:“她是貴妃,給本宮請安是本分。既然未派人來告假,那麼多晚她都得來。”
話音剛落,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徐貴妃照樣是一襲盛裝,她施施然行了禮落座後眼神掃了一圈最後停在殷璟初身上,似笑非笑道:“好一個妙人兒,昨日本宮竟然沒有注意到。如今一個賽一個出挑,難怪陛下喜歡。”
貴妃酸了幾句話,玫妃也瞥了眼殷璟初,心裡有些不得勁,但她素來喜歡與徐貴妃别扭便笑道:“新人入宮陛下正是新鮮的時候,自然瞧着樣樣都好。譬如貴妃娘娘,總吃一道菜也覺得膩味了不是,自然要換口味的。”
主位間鬥法,旁人都隻管看戲卻不敢輕易介入。
徐貴妃笑意斂了些,她冷笑一聲道:“那是你,可不是本宮。菜膩不膩味要看做菜的人,要是一時就膩味了,可見這道菜原就不怎麼樣。”
玫妃勾了勾嘴角也不吭聲了。
高位嫔妃們争相鬥嘴了幾句,皇後又不鹹不淡說了幾句話,無外乎天氣愈發炎熱,駱修容和管貴嫔要好生照顧公主,話說到這裡時,殷璟初敏銳地察覺到岑容華笑吟吟的面上一瞬有些失神,眼底神情寡淡。
出了坤甯宮,瑩妝扶着殷璟初的手,待到沒有人的地方,她才舒了一口氣道:“雖早就料到今日請安各宮嫔妃的注意力都會落在小主身上,但真正經曆還是不一樣。好在貴妃娘娘和玫妃娘娘鬥法,沒有殃及到小主。”
殷璟初笑了笑,“可我一進去也難免被人做了筏子。可見這宮裡啊,沒有一時半會是消停的。”
她悠悠歎了口氣,其實身上還有些酸脹。
若是不晨昏定省,她怕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是。
主仆二人正預備回宮,不知姜才人從哪裡冒出來的。
她雖豔妝濃抹,但眼底的青黑仍然沒有遮住,惱羞成怒般冷笑道:“也不知道你昨日是使了什麼手段勾着陛下去,簡直是不知廉恥。那容氏捷足先登的下場還在這裡擺着,你以為你能得意多久?”
她一夜未睡好,昨夜東齊回來禀報陛下去了長秋宮後,她忍不住怒氣砸了幾個茶盞。
虧她盛裝打扮,滿心歡喜在宮裡候着陛下來,可陛下竟然去了殷璟初宮裡,這比當日得知容更衣侍寝時還讓她怒不可遏。
她自問出身名門,容貌也不遜色多少,何況她父親淮陽侯是支持陛下的功臣,緣何會被一個身負前朝血脈的人壓過去?
她不服。
殷璟初從來不曾将她放在眼裡,雖說自幼相識,但也是勢同水火,來往不多。
但姜含貞一次兩次口出妄言,她擰了擰眉頭,沉下臉道:“姜才人慎言!這是宮裡,可不是你淮陽侯府。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要過腦子,你若再出言不遜,我會讓人禀報皇後娘娘。”
姜才人卻像瘋魔了一般,她紅着眼上前兩步,瑩妝警覺心提了起來,忙就作勢擋在殷璟初身前,哪曉得姜才人揚起手臂,作勢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