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又想起來什麼,把地上的包裹打開。
“剛好你冬日的衣服不多,你父親派人給你準備了入冬的衣服,要現在穿嗎?”
一提起父親二字,就如同平地驚雷一般。
底下的少年立刻坐了起來,視線局促地落在衣物上,整個人呆滞住,卻并未直接伸手去拿,直到姜眠把衣服套在他身上他才恍惚回神。
手裡被塞進了暖玉溫度的物件。
許知久低頭一看,認出來這是自己許久未曾翻找到的玉镯。
他眼眸裡多了些許亮色。
“我找了許久。”
他将玉镯戴進手腕,眉眼舒緩展開,帶着些不易察覺的弧度,“多謝妻主,下次的信我會好好寫的。”
妻主對他不再是責備的語氣,即便是自己病了,也不會有這樣待遇。
以前病了的時候,妻主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的,如今這樣的态度,許知久大概明白對方是奔着信件來的。
半年一次遞交給許家的信件,雖然每次都是妻主旁觀他寫完,但落筆是由他來寫的。
許知久并不想外人知曉他們妻夫不和,因此信裡面提及的都是天氣景色,再就是詢問父親過得如何。
“我現在把衣服換上。”
他指尖壓在衣領的扣珠上,和妻主對視一瞬,殘留的藥味被唇瓣又抿了抿,苦澀順間蔓延在唇齒之間。
雖未言語,但好在妻主明白他的念頭,爽快去了廚房,給他留出來空間。
變得格外好溝通。
隻是才解開來衣物,便再也忍不住從咬緊的牙關中溢出一聲難耐的痛意。
聲音在空氣裡低淺得近乎于沒有。
粗制的布料和傷口雜糅在了一起,毫無防備的撕開瞬間讓他有些壓不住聲音。
暴露在外的軀體上有着深深淺淺的疤痕,新舊交錯,他的眼眸露出片刻的迷茫,沒有再動裡衣,安靜地将新添置的棉衣錦繡穿在了身上。
換下滿是補丁的衣物。
許知久撐着地鋪的褥子站起來身子,渾身煥然一新,就是被垂落的錦衣蹭着的破布鞋稍顯突兀。
廚房平日裡門都是開着的,如今許知久換衣服,姜眠倒是貼心地把門關上了。
——
聽見門開的動靜。
姜眠已經把晚飯吃了個大半,還順手把之前許知久做的肉食重新過了次火,如今也是熱乎着的。
門口的許知久停頓片刻。
他的頭其實還在燒着,喝了藥見效不會這麼快,但眼前的景象實在叫他難以理解。
妻主,這是下廚了?
是自己燒過頭了嗎?
許知久默默思考,指尖抵住額頭,卻并不清楚指腹下這種程度的溫度是不是還病着。
“愣着做什麼?吃完飯就可以回去睡覺了。”姜眠對待病号的态度還算好,将冒着熱氣的水杯推在對面的位置上,“已經放涼了些,現在溫度剛剛好。”
他一臉歉意:“怪我今日病了,耽誤妻主用飯,下次不會這樣。”
“沒事。”
姜眠眼皮都沒擡,語氣平靜:“坐下來吃飯吧,等你病好了再說。”
許知久拿起杯子全部喝了下去,嘴裡的苦澀被沖散了些,随後端起來碗站着吃飯,全程都沒有坐下來過。
“怎麼?”姜眠的筷子一停,不解地擡頭看他,“是凳子壞了嗎?”
“妻主說過我不可以坐下用飯。”
他認真解釋了一句,仿佛姜眠的話就像是聖旨一樣,即便他現在渾身難受但還是堅持站着。
但聽到這話的姜眠卻是疑問更重。
畢竟這種話就算要說,昨天他怎麼不說?
“當我沒說過,你現在坐下來。”
許知久有些猶豫,但看着她肯定的态度還是點頭坐下,“謝妻主。”
接下來少年基本上隻圍繞着碗内的食物,筷子都沒有上過桌子。
姜眠看不下去,語氣無奈:“你病好之前忌辛辣,這幾個菜是沾上哪點了?”
“沒有。”許知久搖頭,他隐約察覺到妻主的意思,嘗試性地将筷子放在菜碟上。
“嗯,要多吃點,吃完就過來休息,碗筷先放在那裡不要管,知道了嗎?”
大概是人被燒糊塗了,姜眠覺得許知久的理解能力變得又慢又差,所以和他說話也說得格外仔細。
見他還算聽話地夾菜吃飯,姜眠用完飯轉身去取了今天買的藥酒膏藥放在地鋪的床頭,将屋子翻了個底朝天扯出來幾床厚重的墊子。
重新把地鋪給收拾了下,确保對方今晚睡下不會加重病情。
但這種情況下和離恐怕不簡單。
許知久要走的話大概隻能回許家,但現在這個情況,他帶了一身傷回家的話,姜眠覺得她還沒找到回家的路可能就會被許家的人算賬弄死。
斷親一事大概隻是表象,許家的人還在意許知久,至少許父是在意的,不然不會還捎人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