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魯家三子,魯達,今年也八九歲。
花莺笑嘻嘻:“這還用猜,你家離我家最遠,我阿兄自然躲在你家。”
魯達‘哒哒哒’跑到花莺面前,贊:“你真聰明。”
花莺沒接話,轉而說:“勞煩你帶我去找我家次兄。”
“跟我來”魯達轉身帶路。
魯家是黃家莊的殷實人家,到底有多殷實卻沒人知道。隻知道魯家常年府裡縣裡倒騰貨物,是個行商。家裡住着兩進院子,常年雇着短工,還買了兩個婆子幫忙料理家務。
婆子們住在一進院子,魯達領着花莺進正廳,繞過木質屏風到二進院子。二進院子也很闊大,十字甬道鋪着青磚,四角種些花樹,花樹下擺着些或立或卧的圓石頭,其間一棵黃臘梅開的正鮮。
魯達腳步慢下來,問:“花莺開春你去村學不?”
花莺眨了眨眼停了一下,然後很乖巧的樣子:“要看阿爹阿娘怎麼說。”
魯達胸有成竹:“你二姊都去了,你爹娘肯定也會送你去。”
“可是我大姊都沒去”花莺反駁“更何況大兄要結親,家裡未必有閑錢。”
“啊?”魯達呆住了。
花莺腳步輕快繞過他,問:“我次兄在這個屋,屋裡有别人沒?”
魯達還有些呆愣,傻傻回話:“沒有,我次兄已經去讀書了。”
花莺聽了直接提腿進屋。這是一間廂房,卻比花莺住的廂房大多了。迎面八仙桌高背椅,桌上供着孔子講學圖,銅盤裡放着粉彩茶具。
牆是新刷的白石灰,白的亮眼;家具一律新黑漆,黑的锃亮;家具上用金筆描着花鳥。聽說是因為今年春天,魯達次兄要去參加縣試,所以家裡搞得煥然一新。
雪白的窗紙透的屋裡明亮,花莺一眼看見還在賴床的次兄。
“次兄,醒醒。”花莺搖搖黃祖。
……
黃祖一動不動,閉着眼睡的深沉。細瘦的肩膀,都被溫暖的被窩捂軟了。
花莺下點力氣搖他:“次兄醒醒!”
“嗯~?”綿長的鼻音,帶着酣睡沉綿的味道。黃祖兩個眼皮,隻有一個粘連不舍的眯開半邊,模模糊糊看是花莺,‘吧嗒’閉上繼續睡。
……花莺
花莺拿她娘吓人:“阿娘叫我來找你,你不起來阿娘親自來捉你!”
被子一起一伏,黃祖睡的氣息平穩。
……花莺
花莺靠近點威脅:“大姊讓我叫你回家,你不回去,大姊立刻就來!”
一起一伏的被子靜止了,黃祖呼吸停了一次,大約是在思考。
小花莺得意了,就知道大姊最頂用。再接再厲花莺俯到黃祖耳邊:“快起來,你也不想被大姊從被窩裡揪出來,對吧?”
就這麼一瞬,黃祖好像想通了什麼,又接着睡。睡還不夠,許是花莺說話帶出的口氣,吹得耳朵癢,黃祖拉起被子蒙頭睡。
……被子一起一伏,裡邊的人顯然睡得很舒服。
旁邊圍觀的魯達有些尴尬,勸說花莺:“阿祖兄長有些困,讓他再睡會兒。”也不曉得他為什麼會覺得尴尬。
花莺小胸脯鼓氣,她才不會輕易認輸,尤其是面對次兄!誰怕他個小毛孩。花莺眯着眼睛看被子,被子一起一伏安然極了。
魯達看看一起一伏的被子,再看看眯着眼睛似乎生氣的花莺,覺得自己壓力好大。小心的伸出兩根手指,悄悄扯扯花莺袖子:
“不然咱們去吃果子糖吧,我家有府裡新鮮樣式的芝麻饧、蜜餞雕花、杏片、梨幹,還有好幾種香飲子,咱們吃吃喝喝玩一會兒,阿祖兄長就該起來了。”
這幾樣東西雖說不難得,卻也不是能放開給孩子們吃的,至少魯達都是省着吃的。按理說花莺貪嘴,這些東西能讓她走不動道。
可實際上花莺卻沒挪腳。一來他們關系不過是鄉親鄰裡,花莺不好去吃那些一聽就值錢的東西;二來花莺也不是那麼容易服輸的!
眯着眼睛盯了一會兒,花莺忽然壞壞一笑,她有法子了。先去屋外岔開五指,在冷冬裡來回扇風。
“花莺你做什麼?”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扇了又扇,花莺把手捂到臉上。魯達奇怪的看着花莺,覺得她眉頭微皺,好像不滿意的樣子。然後就看見花莺,走到臘梅樹旁蹲下,然後……
花莺把兩隻手捂在石頭上!!!
魯達頭皮發麻,咚咚咚跑過去:“你瘋了,不冷嗎?”
花莺笑眯眯:“就是要冷,越冷越好。”魯達看花莺,像看一個怪物:“你怎麼想的?”
花莺不語,等了一會兒,覺得手掌被冰的微微發疼,才收回手。花莺‘嘿嘿’笑的像個壞蛋,實際上也确實是個小壞蛋。
她回屋把冰的雪團一樣的手,塞進了黃祖脖領。黃祖睡得熱熱軟軟,被花莺這麼一冰,提神醒腦。
“啊啊啊啊”大叫,黃祖扇着被子跳起來“誰呀!不想活了,惹你家爺爺。”
花莺手叉腰站在炕下,驕傲的擡起頭:“是我,阿娘叫你回家。”
黃祖冷的打了幾個激靈,這才停下來。看見花莺忍不住想罵,可是又想起什麼:“你是不是傻的,不知道冷嗎?”吊兒郎當盤腿坐下,黃祖把妹妹雙手拉出來,捂在褥子底下:“胳膊伸長,這塊地兒是次兄剛睡的,且暖和着。”
花莺半趴在炕上,胳膊長長伸到褥子底下,光滑的蘆席平整暖熱。仰起臉,花莺對黃祖笑的甜蜜蜜。
黃祖擰了花莺鼻子一下:“下次做壞事,不要讓自己吃虧,知道嗎?”
“知道”花莺甜甜應了。
一旁的魯達,感覺好像有些複雜,有羨慕,也有……警惕。為什麼要警惕呢?魯達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