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玥微微擡眸，她一向懂得如何調節氣氛，并沒有讓空氣中彌漫的僵化持續很久。

“鄧離？”她恰到時機的喚作一聲，聲色輕柔，比她本人臉色溫柔太多。

鄧離沒說話，不為所動，像是故意等待她下一步動作。

片刻猶豫，林書玥輕輕吸了吸鼻尖，她邊說：“我知道，當年是我不對。”，另一隻手試圖想要攀上他的手臂。

林書玥來不及身姿前傾接近，一雙大手反壓在她的手掌上，鄧離像是厭煩身上多出隻爬蟲，不耐其煩的抓起她纖細的手腕，毫不客氣甩出他的身周。

登時，林書玥臉上愣住了。

心中雖有不舒暢，她并沒外露，淡定撩起耳前卷發至肩後，露出一截修長的脖頸細膩白皙，沿着脖部靜脈，那一對一字鎖骨凹凸有緻。

不顧鄧離側目都不看她一眼，林書玥悄悄上前一步，故技重施将目光定在那隻甩開她的手臂上，不過這回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她小心抽出夾在他衣袖口掉落的百合花瓣，光舉着花瓣，回應對方一個無奈的苦笑。

“别誤會。”

林書玥突然将手伸過來。

鄧離順着她接過花瓣，緊緊捏在手心。

許是略感委屈，林書玥說完，又将目光别在他處。

鄧離望着她那張既陌生又熟系的臉，忽而低沉呢喃一聲，“林書玥，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想幹嘛。”

“讓我見一次恩菲。”

“不行。”

“為什麼?”林書玥語氣在一瞬間失去所有耐心。

“你沒資格。”

鄧離覺得他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樓道大門就在林書玥身後，該說的都說完了，路過她的身側，他又想起一句。

為了能讓林書玥聽得更清楚，他居高的身姿俯下湊近她的耳根，提醒了句：“之前恩菲要找媽媽，我沒辦法，隻好說她媽媽不在了。”

誰不在了？

林書玥撩了撩顱頂的發根，氣得想發笑。

縱使當前面子上不方便撕破臉，林書玥眼尾藏不住鋒利，餘光瞥向鄧離說：“夠狠。”

“沒你狠心。”鄧離收回腳步，唇角勉強彎了彎，傳來的聲音很冷。

鄧離架勢要走，林書玥還沒想放他離開，這回，她學他那般，趁他剛要轉身無情拽住他的手腕上方，“等等。”

“你說我沒資格，難道你就把她照顧的很好嗎?”

鄧離皺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咖啡好喝嗎……”林書玥直白的目光死死盯住他，“既然知道恩菲生病了，你還有心情在路上買咖啡，喝不喝有那麼重要嗎？”

鄧離心裡有數，她指的是何事，林書玥親眼看到的，證據确鑿，他卻絲毫懶得辯解，“當時你也在路上?”

“是，還比你先到醫院。”林書玥說道。

“既然都知道病房号了，怎麼不進去?”

鄧離随口一問，林書玥送到嘴邊的話忽然卡住，發不出聲。

鄧離繼續說，“也對，哪怕你進去，她不認識你。”

“鄧離。”林書玥今夜第二次喚他，語氣截然不同，“夠了，我不想一見面就和你吵架。”

“好。”他說，“我也不想。”

話音落下，隔在二人之間的，又是一趟許久沉寂。

鄧離方才便注意到，林書玥手上拎的一套拼圖禮盒，正是醫院隔壁玩具店擺在最顯眼位置上的那套。

拼圖看着就兩張作業本封皮那麼大，售價直奔四位數，在他們成年人眼中，拼圖模型普普通通，但總會吸引路過的小孩兩眼放光，賴在門口不走。

一般父母問過價錢後，都擺擺手。

林書玥買了，怕不是要惹多少小孩“傷心”。

林書玥察覺鄧離看着她手下拼圖禮盒很久，又拎包扛花和拎禮盒的單手略顯局促，分了另外一隻手單獨拎着禮盒。

其實，她右手臂早就被包裝帶子勒出一道紅痕，裝拼圖的禮盒是鐵做的，分量重，偏偏手提的帶子又細又長，設計完全不合理。

鄧離注意到她手上那道紅痕，林書玥估計什麼不知道，以為哪裡泛癢，忍不住撓手背的肌膚。

鄧離忽而發覺，她還是在意的。

雖然在意的那個人不是他們。

他是他，他們的女兒是女兒，終究不能混為一談。

這場靜默的對峙，最終他無聲敗下，又過幾秒，他松口道，“今天不合适見面，改天我再把恩菲帶出來。”

林書玥稍感意外，他轉變如此之快。

眼下不好多問，她一口氣答應下來，“好，時間你定吧。”

“行。”鄧離說完抽出手機，遞到她面前，“加個聯系方式，以後好聯系你。”

“掃好了。”林書玥掃完二維碼，低頭看到鄧離微信号，還是六年前的一串英文數字，這些年，他微信一直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