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忽然闖入視線,十指纖纖如玉,與他那風吹日曬不成樣子的麥面醜手形成極大的視覺沖擊,楚思遠下意識就想把手背到身後。
她放開貓,兩手握住他的手包在掌心裡:“小魚,不管你是誰,今生你都是孤的弟弟,孤若待你不好,天打雷劈。”頓了頓,她還說了一句他人理解不來的毒咒:“我若待你有薄,請諸天罰我不可輪回,不可往生。”
楚思遠聽明了天打雷劈,頓時着急地捂住她的嘴巴:“呸呸呸!你瓜球哦!亂冒皮皮!烏鴉吊衰,我啥子也沒聽見!剛才說的都不算數!”
不歸挑眉:“你說不算就不算了?趙康——”
趙康抓住全神貫注地撸花貓,留給了他們一個鐵骨铮铮的硬漢後背。
還有一個劃船的老漁民,但人家耳背。
“……”
楚思遠斬釘截鐵:“不算!”
不歸抓下他的手,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可天地山水都聽見了,都為我作證了。你信姐姐,如何?”
“若魚上岸擱淺,我來做你陸地上的海。”
楚思遠嗫嚅着,抖了好一會兒,忽然大喊了一聲,扭頭趴到船邊,兩手扒着船把腦袋紮下去,臉埋進了水裡。
風動山水回蕩着他那一聲怪叫,于青山之間來回響蕩,水濤之上粼粼傳遠,傻氣又真摯。
不歸拎起他的後頸衣,哭笑不得:“以江湖為臉盆,你倒是豪邁。”
楚思遠的臉上淅淅瀝瀝地掉着水珠,眼圈紅紅的,模樣可憐極了。
不歸找巾子給他擦拭,他卻壓抑不住地伸手環住她的腰,留下一攤水漬:“你腦殼有包啊……我、我……”
不歸長長籲了一口氣,不顧腰間涼意,抱住他瘦弱的後背:“我都明白。你盡可以依靠我。”
這小崽子……總算對自己有點信賴了。
隻不過大好幸事總夾着點小壞事,過了風動山水上陸地,自重生來強壓了許日的煎熬因開解和放下心來而一股腦暢開,欺着她先天不足的身體,累成了病症。
不歸吃了一顆後勁強的藥暫且壓着,隻說風寒,催促着行程不停。一路北上過九州,輾轉八天,終于來到了國之都。
楚思遠站在人群接踵的城門外目瞪口呆,透過許多肩胛,窺見了城門裡的一角繁華天地。
一路蒼茫山河已過,貧苦艱難的影子還附着,身旁的人已經帶他來到這據說才是他家的天悅之地。
随着前面隊伍人數漸少,離長丹越近,他越不知所措,并不認為這樣的繁地是自己能踏足,能觸及的。
他惴惴不安,有掉頭跑回去的沖動。
不歸猜得幾分,越發握緊他的手:“不安什麼?”
楚思遠眼神亂飄,一如前世那樣,古怪地焦灼,沒有見新天地的興奮好奇。
不歸拇指揩過他手背:“魚兒,見過下雪嗎?”
楚思遠眼睛一下子亮起來:“雪?”
不歸牽着他往前走,微笑道:“待入冬,天地皆白,那叫一個好看呢。”
她把雪光細細描繪,從沒見過雪的南地崽子稍稍減輕了不安,眉眼間有了些許期待。
沒過一會他們便來到了城門前,趙康要出示通行令,被不歸攔下了。
她一手攬着楚思遠,一手閑閑撩開左眼上的眼罩,城門士兵呆了,呼啦啦要下跪,叫她揮手制止了。
不歸攬着他昂首挺胸進城,所過之處引起了人群無數詫異視線。這是異瞳郡主第一次離開巍峨皇宮出現于人前,怎不叫人側目?
而郡主身邊的瘦弱男孩在衆人注目中仰頭看去,瞳孔變大了。
隻見長睫之下,瞳仁冰藍。
“阿姐,你的、你的眼睛……”
不歸笑:“古怪吧?但也省事。普天之下,僅我一枚的身份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