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隐隐有訓斥聲傳來。
說是訓斥,但和曾姐訓斥白菱舟的感覺是不同的。對方言行舉止都和錢佳佳很親密,更像是一位全心全意為錢佳佳考慮的親近長輩。
錢佳佳也很自然地挽上她的胳膊,撒嬌道:“我沒聽見嘛。”
“……少和白菱舟來往……她現在的口碑是好點了……”
“我覺得她挺好的……”
兩人已經走遠,但白菱舟仍然聽見細細碎碎的交談聲,關于她的。
白菱舟一個人留在原地,望着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有一瞬的無所适從。
在這一刻她好像忽然回到記憶中的某個場景。小時候,别家的大人忽然把正在和她一起玩耍的同伴帶走,一邊走還一邊教訓同伴,少和她這樣的“野孩子”玩。
白菱舟低頭看了看手機,沒有經紀人的消息。
不過這樣也好,曾姐就算來了隻會去讨好危際和賀毅呈他們,白白丢臉。白菱舟這麼一想,心裡又好受了一點。
她走進酒店,服務生将她領進包廂。
此時包廂内已經有不少人了,總導演、制片人、路友嚴、賀毅呈以及他們的經紀人,孫劭的經紀人沒來,但是老婆來探班了,他也不算孤單。
先進包廂的錢佳佳熱絡的招呼白菱舟,似乎想讓她坐自己身邊,然後被她的經紀人拍了一下。
白菱舟裝作沒看見,沖錢佳佳笑了笑,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孫劭夫婦很擅長交際,三個年輕藝人的經紀人又存了交好的心思,場子很是和諧,隻是大家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白菱舟,制片人倒是往她身上掃了幾眼,卻也沒說話。
白菱舟目光始終落在面前的水杯上,仿佛那是世間最有趣的東西。
她向來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此時卻有些難捱。
或許是小時候的經曆導緻她對這樣的場景有些敏感。
這會讓她想起小時候被周圍人排斥的經曆,就算偶有一兩個小孩願意跟她玩,後來也很快不再搭理她,因為家裡的大人讓他們不要和沒爹沒娘的野孩子玩。
再到後來白菱舟上小學,每回開家長會時,教室都坐的滿滿當當,可是屬于她的位置總是空的。沒有人給她開家長會。
這種事情數不勝數。
若是以前,還有師父安慰她“猛獸總是獨行,牛羊才成群結隊”,可在這個世界裡,連能夠安慰她的人都沒有。
白菱舟坐在這個熱鬧的包廂裡,手裡握着溫熱的水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她借口要去洗手間,起身去外面透氣,她坐電梯到了一樓,又從消防通道慢慢走上來,就這樣消磨時間。
她往上走了兩層,忽然聽見一道女聲,對方聲音不大,但在這空蕩無人的樓道裡聽得很清楚。
說話的人背對着她,語氣有幾分急躁:“……白菱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定要和她保持距離。”
“還有那條蛇……說不定就是她提前放的……”
白菱舟站在樓梯中間的拐角處,距離她們有十幾級台階。從下往上望去,站在燈下的女人身材高挑,五官精緻,昏暗的白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更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冷淡,更顯冷豔。
白菱舟仰起頭,目光毫不掩飾直直撞入女人的眼底。
危際顯然看見她了,卻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姿态,完全沒有被人抓包的心虛感。她就這樣居高臨下、冷淡地看着白菱舟,就像是在看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她回道:
“你說得有道理。”
白菱舟垂在身側的手頓時攥緊。
危際蓦然一笑,宛如最豔麗的花朵綻放,隻是眼神中的情緒難測,“隻是有位小朋友恐怕不贊成呢。”
“白菱舟,你還不上來嗎?”
經紀人臉色一變,慌張了一秒,很快又鎮定下來,腦子裡迅速分析各種可能,如果白菱舟錄音了那段話,要以什麼資源換下來……
白菱舟難得斂了性子,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走上來,站在危際面前,微微低頭,小聲地喊道:“危姐。”
經紀人下意識地擋在危際和白菱舟之間,準備和她談判。
危際揮了揮手,示意經紀人離開。
她的經紀人聽不出來,可她敏銳捕捉到白菱舟語氣中的低沉還有一絲暗藏的……難過?
前一世恨不得踩死她的人,現在卻在她面前露出這幅神态。
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危際:“你聽見剛剛的談話了,你有什麼想法?”
饒是白菱舟再好性格,此時也有點上脾氣了,她語氣是壓不下的急躁和委屈,“你明明知道我沒有……”
危際打斷她的話:“我不知道。”
“以你的過往作風,我很難相信你,白菱舟。”她輕聲說道。
危際今天穿了高跟鞋,白菱舟大概隻到她的眉間。年輕女生脊背挺得筆直,她薄唇緊抿,往日燦爛明媚的笑容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緊皺的眉頭,不甘、委屈的眼神。
看起來是真的很委屈。
危際在心裡下評語。
她倒不是真的覺得那條蛇是白菱舟放的,隻是當時順水推舟,故意試探白菱舟而已。
危際頓了幾秒又說道:“不過你為之前的事情道歉的話,我可以考慮——”
0162狂喜,果然女主都是嘴硬心軟的,和好的契機不就來了嗎?!
“宿主,你快道歉!”
白菱舟擡起頭,與危際對視。眼前是女主難辨态度的神情,腦海裡是系統鋪天蓋地的催促,可她的胸口裡卻燃燒這一把熊熊大火,其中包含着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所有委屈,對自己世界的懷念眷戀……
她下颌緊繃,脖頸間顯現出因極度用力出現的線條,一字一頓道:“我不會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