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白的目光像一位老父親看自己挑食的孩子般包容又慈祥，他笨拙地拿起筷子，默默将盤子中的鴨血吃掉：“我一直沒問過，你一隻吸血鬼為什麼不吃鴨血？”

“不知道。”

路吉搶肉，路吉嚼嚼嚼，路吉瘋狂嘲諷：“不過我也一直沒問過你活了七千多年怎麼還不會用筷子。”

聰明的吸血鬼眼睛一轉，張口就來：“畢竟你是條魚啦，手指間連着帶子、不會用筷子、就是這樣子。”

“skr~謝→↓man~”

渝白第一次挂不住臉上的笑意。

隻不過把崽崽獨自放養了幾百年，環遊世界回來怎麼變成這樣了！

誰能還我媽生乖巧小吸血鬼！

遙想九百九十五年前的路吉還是個香香軟軟的黑發小包子，每天捧着小臉在莊園裡乖乖等他回來開飯。

每每等到月底委托結賬的日子，鲛人會奢侈一把，從老城區的手工甜品店裡買一塊甜甜的、酒紅色的櫻桃派帶回家，小吸血鬼就會提前半小時在别墅門口等他回家，扒在爬滿玫瑰的圍欄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這時候渝白就會把小甜點藏在風衣裡，專門逗着鼻子不甚靈敏的小路吉來猜自己買的是櫻桃派還是蘋果派。

“我記得你男朋友半漁也是鲛人，怎麼他會用筷子而你不會？”

路吉适時打斷了渝白追憶中“父慈子孝”的往昔，他叫來服務員又追加了十幾份肉，成年吸血鬼的食量真的很大，雖然他并不差錢，但還是要逮着渝白吃頓狠的。

然而渝白早就習慣了他的陰陽怪氣，他在服務生看兩個神經病的目光中從容自若地拿出随身攜帶的叉子：

“難道你不覺得戀人間的喂食有一種需要與被需要的、隐秘的幸福感麼？”

“哦，是我忘了。”渝白笑眯眯地說道：“我們小路吉還沒談過戀愛呢。”

“還有這叫魚蹼，沒文化的單身吸血鬼。”

鲛人張開27度的嘴溫溫柔柔地說出比零下27度還要令吸血鬼心冷的話：

“當初送你去讀書，你非要說爸爸我不，我的理想是養豬。”

“？”

路吉手一抖，一塊沾滿了麻醬的肉就這樣水靈靈地掉在他新買的Loro Piana褲子上，翻滾兩周半後啪叽一聲砸在地面。

“我請問呢？”他扔下筷子，咬牙切齒道：“我當初去養豬還不是為了你。”

“神獸當康，其形如豬，身長六尺，獠牙如象。”

渝白薄唇輕啟，緩緩念出《山海經》中的記載，他褪去笑容，使勁閉了下眼睛，聲音幹澀中又帶了些許慶幸：“當年多虧你用豬崽替換了幼年當康蒙混過去。”

“不然那糟老頭子真的就成功長生不老了，而這世上也沒了我們這些....”他頓了一下，才艱難道：“人類口中的‘怪物’的生存之地。”

“算算日子，他也該死了。”

路吉淡淡道，仿佛在談論鍋中牛肉熟沒熟般家常。

“沒這麼簡單。”渝白搖頭否定了路吉的說法，他擡起頭，正視着面前成年吸血鬼的眼睛：“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嗎？”

“發現了什麼？”路吉意識到不對勁，他面色一肅坐直身體，試圖從渝白的表情中找到些許蛛絲馬迹：“我就知道你當初讓半漁進入管理局的目的沒那麼簡單。”

“發現在我第八十一家公司即将成立并讓半漁從管理局這個廢物坑裡辭職出來的緊要關頭，管理局突然給他升了職。”

渝白淺淺笑了笑，對成功捉弄到吸血鬼感到十分滿意：“而他就這麼簡單地抛棄了我，繼續做朝八晚六、看上面世家走狗臉色過活的社畜。”

以下六個點是路吉此刻的心情。

“。。。。。。就這？”吸血鬼感覺剛才白白浪費了一個認真又帥氣的自己，頓時如被挑了蝦線的蝦米一般癱在小馬紮上萎靡。

“他有東西瞞着不願讓我知曉，難道不是世間最大的事情嗎？”

渝白自動忽略路吉仿佛在看白癡戀愛腦的智障表情，開始大肆向自己整整十年未見的“養子”抱怨自己的戀愛生活有多麼的水深火熱。

路吉擡手捂着耳朵，可鲛人的天賦就是聲音直擊人心。

多年未見，他竟忘了自己的“養父”長得清清冷冷不愛說話，但實際上是個話痨，給渝白一塑料袋瓜子，他能把全村的老太太唠地口吐白沫三天來不了村頭集合。

“行了，”路吉皺了皺眉，仰頭喝光最後一口豆奶起身：“如果你喊我過來是為了說這些無聊的事情，那我想我們沒有繼續見面的必要。”

“等一下，”這吸血鬼還是一如既往地沒耐心，渝白揉揉自己突突亂跳的太陽穴：“我真有事情需要你幫忙。”他揮手示意路吉坐下，而路吉也是順坡就下，從善如流一屁股坐回他的最佳撈火鍋位。

“我新開的第八十一家公司主要業務是追趕網絡紅利，聯合占有企業勢虛拟主播的市場。”

“虛拟主播是什麼？”現充吸血鬼對此一無所知。

“簡單來說，他們的本質依舊是網絡主播，不過使用面捕技術将自己的表情與動作投射在電腦屏幕中的虛拟形象上。”

渝白也不過多解釋，而是直接拿出手機搜索“星瀾w”，找了個最新的直播切片給他看：

“喏，就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