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吉回到自己家，撲面而來的冷清将他裹了個遍。

這裡沒有渝白的氣息，是一間嶄新的、卻又放了許多年的房子。

仿佛就為了等待自己這個主人而存在着。

吸血鬼赤腳踩在法式手工制成的地毯上，毛絨絨溫暖的感覺貼着皮膚傳了上來。渝白從來不吝在路吉身上花錢，就像當年他剛決定收養這隻可憐的、失去了所有同類的小吸血鬼的時候。

那時候糖分是個貴東西，隻有上流人士才能享受得到，鲛人在歐洲拼死拼活連幹三日委托，回來到舊城蛋糕坊裡逛一圈，一個櫻桃派切角就能把他身上的錢花去大半。

但他依舊樂此不疲地和小吸血鬼玩兒“猜猜我這次帶了給你什麼好吃的回來”的遊戲，路吉想到這裡，輕聲笑了一下。

喉嚨裡發出咕噜咕噜的氣音。

在活了七千多年的東方鲛人眼中，即将千歲的吸血鬼依舊是個要發壓歲錢的小孩，他大手一揮，直接讓臨港安排了頂配的裝修。

這裡的房都買了，裝修錢根本都不是事兒。

路吉站在客廳中央，一寸一寸地環顧着整個房子。

裝修豪華，但是沒有那種被稱為“人氣兒”的、玄而玄之的東西。

不像一牆之隔的溫星瀾那裡。

路吉閉上眼睛，在面前勾勒出溫星瀾的家。

臨港為了業主能夠享受到最佳的江景視野，平層皆為客廳與餐廳一體的戶型，隻是中間加了一層保護屋主隐私的隔斷。

溫星瀾把客廳與餐廳中間的隔斷盡數拆除，這樣做的好處便是讓輪椅擁有更流暢的動線和更多的活動空間。

壞處是一進門便将整個房子一覽無餘。

吸血鬼早就發現了這一點，路吉剛跟着溫星瀾走進家門的時候，可是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窘意全然看在眼裡。

溫星瀾的家裡很幹淨，他出門前應該還把昨晚生病出汗時的衣服放洗衣機裡洗了，一打開門就能聞到一股洗衣液被轉出泡泡後散發的香氣。

在他自請去廚房洗菜的時候，溫星瀾悄悄拖着輪椅收拾了一下客廳。

不過是一些常用的複健小玩意兒，怎麼還要特意收起來。

路吉的目光越過溫星瀾坐着輪椅忙碌的背影，落在他腿上。

這樣看來，自己是不是第一個進他房子的人呢。

極看重領地的吸血鬼有點隐秘的開心。

那麼，現在的溫星瀾在做什麼呢？

魔力“不聽話”地溢出周身，他耳朵動了動，隔壁有輪椅移動的聲音，還有窗簾滑軌被摩擦時的莎莎聲響。

溫星瀾拉上了窗簾。

“關閉窗簾。”

路吉沖着空蕩蕩的屋子喊了一聲關閉窗簾，全屋智能立即操縱着繁複厚重的布料，将日光遮蔽地嚴嚴實實。吸血鬼夜視能力很好，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遠處的東西。

他窩在意大利羊絨沙發上，看着自己的客餐廳堪稱金碧輝煌的隔斷。

“要不要也打斷呢？”路吉想。

如果溫星瀾過來的話，在家裡活動也會更方便一點。

他不免想到如果溫星瀾在這裡，會是以什麼樣的路線穿過客廳，想到如果和溫星瀾住在一起，那麼孤零的生活應該會變得很溫暖，很惬意。

有的人就是會給你一種很奇特的感覺，溫星瀾隻要站在那裡，就是一種安心的存在。

路吉漂泊的心第一次想停下來，小小地靠在溫暖旁邊。

他想着想着，隻覺得心安，困意一下子如潮水般全然湧了上來。

路吉一不小心就在沙發上睡着了，身下柔軟的羊絨包裹着吸血鬼，讓他陷入溫暖的沉睡。

——

他是被手機震動叫醒的。

房間昏暗，吸血鬼閉着眼睛，用手左摸右摸地找手機。

他點開屏幕，眼睛被驟然亮起的光刺了一下。

是溫星瀾叫他在直播前測試一下連麥。

他擔心路吉不知道怎麼用各種關聯直播的軟件，特意打來視頻耐心教他。

溫星瀾似乎也是剛睡醒，臉上還有微紅的枕頭印子。路吉輕聲應着，他起身，順着溫星瀾的指揮滑動鼠标下載軟件，再勾選上各種設置。

他看似在動，實則盯着對面脖子下一小塊瑩白的肌膚瞧。

細膩、光滑。

很适合咬一口。

吸血鬼突然覺得皮質項圈有點礙眼。

“我們試一下？”

他突然聽見溫星瀾說。

“？”

“試什麼？”

路吉一瞬間睜大眼睛，腦中一片空白。

這能播？！？

“試一下連麥的效果，”手機對面的人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移到唇邊：

“你那邊可以聽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