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來了一位新人輔助監督。
輔助監督,在咒術師的世界裡同樣讀作“保姆”、“司機”、“秘書”……以及一系列詞性和含義相近的短語。
較為偶爾地,“炮灰”這個富有故事感的頭銜,也會和這個職業一起出現。
極個别特殊情況下,還會成為“把咒術師送入危險現場,然後在外面一邊打官腔一邊等待着迎接他們歸來的傷軀或屍體”——這樣隐形劊子手一般的存在。
無論如何,作為無法成為戰鬥主力的輔助監督,新成員的加入就像一隻初生的螞蟻爬進蟻窩。對于除了螞蟻同類之外的生物,實在是太不起眼的一件事。
但總而言之,此時此刻,如同無從阻止的命運和無法克制的噴嚏一般地,東京咒術高專來了一位新人輔助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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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當具有年代感的接待室内,已有五年工齡的成熟社畜澤田美裡女士帶着毫無破綻的微笑,頗感荒謬地為新人端上黑咖啡和糖塊。
新人相當自如地同她道謝,端起地獄般漆黑混沌的飲品喝了一口,面不改色地單手操作面前的筆記本電腦。
公用的電腦沒有防窺措施,因此澤田美裡抱着硬質文件夾站在新人身邊,清楚地看到了屏幕上的高專人事管理系統界面。
如同注冊遊戲角色那樣随意而平淡地,新人在新建的“輔助監督”資料卡中鍵入個人信息。
姓名。姬野哈澤爾。
奇怪的名字。澤田美裡注意到新人一開始順手在姓氏欄打出了大寫H,幾秒後才恍然敲下退格,修改為姬野。至于哈澤爾這幾個字,她直接輸入了片假名。
希望新人的父母不是追逐潮流到用孩子的姓名付出代價的類型。澤田美裡在心中悲憫地雙手合十。
證件照。
新人從自帶的移動硬盤中找到相應文件夾,在上百個人的工作照中選中一張上傳。文件夾的預覽界面中滿是發色各異的不同人類證件照,共通點是全都冷着臉,仿佛下一秒就會掄起消防斧砸碎液晶屏幕似的。
上傳完畢的照片主角身穿正裝,系純黑領帶,棕發金眼,瞳仁顔色較淺,面無表情地直視鏡頭時有種冷漠的機械感。
不太上鏡呢。
澤田美裡瞄了一眼新人頗具混血氣質的輪廓,悄悄作出評價。
性别。女。
……嘛這個倒是不至于出什麼狀況啦。
出生日期。
澤田美裡眼睜睜地看着新人對着簡短的空格發了近一分鐘的呆,随後摸出手機按下“1”鍵,撥通。
對方接聽的效率和她的呼叫速度一樣果斷。
通話聲音被藍牙耳機很好地阻攔在新人的耳廓内,盡管如此,澤田美裡仍然禮貌地後退了兩步。
“我應該哪年出生?”
新人問出了奇怪的問題。
對面似乎簡短地說了句什麼,新人應道:“好,那就交給你了。”
她挂掉電話,在澤田美裡複雜的目光中徐徐飲盡整杯咖啡,點下頁面上的刷新鍵,系統卡頓幾秒後,屬于“姬野哈澤爾”的詳細履曆緩緩加載出來。
家庭住址,教育背景,工作經曆,人際關系乃至覺醒咒術的時間和情況,展示出一個坦坦蕩蕩、清白無辜的社會女性形象。
從小跟随父母出國,古典文學碩士畢業後繼續攻讀博士,選擇的研究方向相當小衆且邪門。兩年前意外被牽扯進一起一級詛咒相關事件,以此為契機覺醒了咒力,可惜沒有使用術式的天賦。之後不久回到日本修養,于一月前正式申請成為輔助監督。
打印機咯吱作響地吐出姬野哈澤爾的資料頁。
新人取出手感溫熱的紙張,起身将其遞給澤田美裡:“這樣可以嗎?”
澤田美裡身高164公分,踩上高跟鞋後在職場女性中已經傲視群雄,然而新人站直靠近之後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她,讓她微微擡頭才能看到對方的臉。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你确定要在當着我的面串通同夥、疑似駭入保密系統篡改資料之後,還要大大方方地把犯罪證據交給我審查嗎,姬野哈澤爾小姐?
我們為新同事辦理入職的時候可是需要本人到咒術協會、在專人監督下拉專網審核和填報資料的喔?
但她想到僅僅半小時之前,這位新人來高專報道,人事專員給出“我們沒有接到相關通知”的答複後,一通來自夜蛾校長的電話讓半個後勤部門都頂着問号出來圍觀的混亂場面,果斷地決定咽下自己的疑問。
畢竟那時連夜蛾校長的聲音裡都帶着揮之不去的困惑,仿佛他不是在宣布校内的人事變動,而是要下戰書和當代最強咒術師雙雙倒立、用腳趾結印對波,輸的那方一次性吃下三噸香蕉後測試體内輻射量——就是如此程度的情感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