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内響起驚慌失措的慘叫,癡心妄想的賭徒四處亂竄,一時間,偌大的平安賭坊混亂不堪。很快,林安押着花虞出來了。
如今的她全然看不出是個大美人,髒兮兮的臉上抹了不知是泥灰還是血迹,身上的輕紗因掙紮撕裂,找了塊髒布堪堪披在身上,和街道上的乞兒沒什麼兩樣。
花虞出來時,一眼瞧見了站着的沈澈,看着與世無争、道貌岸然,誰能想到他滿口謊言,實在欺人太甚!
心頭強烈的恨意湧上,花虞嘶喊:“若我有朝一日能出去,我一定把你千刀萬剮!”
狠話說出口,花虞的嘴巴裡就塞了塊布,林安可不會憐香惜玉,力道強勁,在她的胳膊上留了泛青的掐痕,他聲音沒有一絲起伏,“進了大理寺的罪犯,還沒有能逃出去的。”
簡而言之,你在做夢。
不遠處,宋玖鸢搭着沈澈的手上了馬車,聞言笑道:“沈大人今後要小心了,聽聽,有人不會放過你的。”
“那宋宋會護着我嗎?”
炙熱的眼神直勾勾的,好似燃燒起了一團烈火,令宋玖鸢心尖跟着一顫。宋玖鸢躲開他的凝視,強忍住心慌,說起另一件事:“沈大人昨晚怎麼會去找我?”
沈澈的目光收斂了些,意外瞥見她耳尖一抹绯紅,絲絲甜意纏繞,他回道:“昨日我回府路上,顧小姐的丫鬟攔下了我的馬車,說她家小姐不見了。想到近來的案子,我帶着林安很快去找,正巧碰上來尋你的祈兄,我便猜想,你也是去找人了。”
有什麼東西,隔着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可沈澈遲遲沒有提起。
宋玖鸢有些看不透眼前人了。
“幸好去得及時,你安然無恙。”現在回想起來,沈澈還一陣後怕。
“昨晚的事,多謝沈大人了。”宋玖鸢看着沈澈,鄭重地道聲謝。
冷風吹開馬車的簾子,宋玖鸢胸口悶得慌,又癢又疼,讓她無法忍受得咳出聲。
沈澈連倒杯茶送來,滿眼心疼,頗為不贊同地說道:“今日你不該來的,身子尚未痊愈,怎麼能到處亂跑呢?”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沒什麼大事。”宋玖鸢沒心沒肺地回道。
沈澈擰眉,“你是根本不在乎,在你心裡,你這條命随時都可以丢掉。”
因為不在乎,所以遇到任何危險的時候,才會奮不顧身地沖上前,不計後果。
“沈大人在開什麼玩笑,我很惜命的。”
“算了,你不願承認,那我便不說了。”沈澈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冷的小手攏進袖裡,“宋宋,我隻是想告訴你,這世上還是有很多人惦記着你,你并非孑然一身。”
宋玖鸢垂下眼睑,掩去複雜的情緒,不願多說,但到底沒把手收回來,讓沈澈這麼一直握着。
一路無言。
……
巳時已過,朱雀街正是熱鬧的時候。
皇城的趙家老爺要辦六十大壽,請了有名的戲班子來皇城,讓他們在水鏡台上唱一天戲,全皇城的百姓都能來聽。
眼下正唱着《窦娥冤》,旦角的青衣遲遲未上到戲台,偏偏掐着嗓子的戲腔已然說出,“若是我窦娥委實冤枉,刀過處頭落,一腔熱血休半點兒沾在地下,都飛在白練上者……”【注1】
唱得真情實意,聽到此,來聽戲的百姓紛紛落淚,交頭接耳罵罵咧咧着。
坐前頭的趙子穆抹着紅眼,手裡抓着把葵花籽,問一旁的小厮,“青衣怎麼還沒上去?你去後邊看看。”
小厮便去了後邊。
沒人在身邊服侍的趙子穆有些難受,搭在桌上的腿放下,卻踩着了一塊硬物。
低頭一看,趙子穆對上了一雙爆出的眼珠子。
“啊!”
木椅後翻,趙子穆重重摔在地上,撐在地上的手沾到了血,他看得更真切了。
那是個血淋淋的人頭,從戲台上滾落到這,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
趙子穆一陣眩暈,直接暈了過去。
騷動瞬間爆發,百姓慌不擇路,一股腦兒地湧向水鏡台大門。
無人留意,戲台高高挂起的白練上,無端撒上了幾點血斑,隻餘風動,詭異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