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助組,快!上禦風術!有人落後了,進入九嬰的攻擊範圍了!”
“先鋒第三隊準備接替二隊!靈力損耗太快,丹藥補給跟上!”
“二隊撤!三隊交接!迅速調息整備,一隊待命!随時準備接替三隊!”
人與兇獸之間的撕扯,完全就是一場殘忍的幹耗。
如果不是先鋒隊分化了九嬰的九個頭顱讓其難以協同,在一定程度上地拖延了九嬰的速度;如果不是源源不斷的後勤補充與近乎不要命的協同輔助;如果不是控場組的默契配合,節奏把控——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在與九嬰的對峙中不出現一人的折損。
即便如此,依舊不停有人因閃躲不及而被重傷換下,不停有人因耗盡了靈力而虛脫暈倒,被隊友接手了原有的重擔……
宋從心覺得自己應該慶幸,慶幸這一屆的外門弟子實力不弱,開光期修士體質過人,隻要不是一擊斃命,便可以被救回一條性命。倘若不是這般,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能無畏地接受他人的死亡,畢竟他們都這麼地相信她,将阻擋九嬰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計劃之上。
“七成的勝率……”宋從心看着天書衍化出來的結果,在集中了所有人的意見之後,天書衍化的勝率逐節攀升,最終讓宋從心決意去賭。
但宋從心其實心裡也很不安,因為人命的消逝從來都不能用所謂的“勝敗”去計算。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九嬰終究是被衆人合力引出了石林區域,繼續往前便是一處高聳的絕地崖谷,三百餘名修士分化出來的第四支隊伍便停留在此處。這一路雖無人員的折損,卻也是血淚鋪就出來的漫漫長路。
“來了來了,能看見影子了!”山頂負責放哨的弟子極目遠眺,回頭大喊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先鋒隊已經把九嬰引過來了!”
“馬上了,馬上了!”梁修的師弟白慶赫然便在隊伍當中,負責計劃一陣法布置的林夷也在此處,兩人各自領着一隊符修組與陣修組,正馬不停蹄地往一塊巨大的、足有塔樓那麼高的黑鐵塊上糊各式各樣的符文,“堅固、鋒利、穿透……喂,那邊的,手别停,箭頭還要再打磨一下!”
這一支名為“陷落隊”的隊伍足有百餘人,與負責引誘九嬰的先鋒隊和後勤隊加起來的人數相當。而眼下,這些修士正如試圖搬運方糖的螞蟻般爬滿了漆黑的鐵塊,即便是對符文一知半解的半桶水都被稀裡糊塗地抓了壯丁,照貓畫虎地往鐵塊上描各種“堅硬”、“鋒利”、“穿透”的簡單符咒。
而另一旁,一名身着青衣、一眼便可看出世家風度的公子正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被符文糊得慘不忍睹的巨大“長釘”,嘴裡痛心疾首地呢喃着:“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啊啊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場景?蒼天,如果令某有錯,您還不如一道天雷劈死我……”
這位青衣公子哥與廣成子相識,也是先前主戰的一方,其名為“令滄海”。衡北令家,雖然傳承不足千年,家族底蘊尚且不能與納蘭等修真大族相比,卻也是傳承數百年、有一方獨門絕學的後起之秀了。令家以煉器之道聞名于世,令滄海此番前來參加考核便是因為仰慕修真界第一器修純鈞上仙的技藝,意圖拜入持劍長老的名下。雖然早知求學之路多有不易,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要經曆這樣一番悲慘的劫難。
“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懸黎浮石,這般成色、這般大小、這般納靈之力……你們可知我令家找了這塊石頭找了多久?!可惡!”
令滄海抹了一把臉,悲痛無比地移開視線,不再去看這些半吊子都算不上的符文師往他将要送給純鈞上仙的拜師禮上糊各種拙劣的符咒。懸黎浮石是制造飛行法器與飛劍的頂級礦材,其微可作指節大小,灌入靈力卻可變作塔樓般巨大。最重要的是,上好的懸黎浮石色如黑玉,是很好的納靈材料。尋常礦材,能紋上十來條符文便已經算得上上品了,再多礦材便會因承受不住靈力而碎裂。但懸黎浮石卻可镌刻上百條符文。
在令滄海的預想中,這上百條符文自然是要精挑細選,細細斟酌,必須用天下間最完美的手法将之銜接在一起,或是煉成一柄絕世無雙的重劍,或是煉成一方足以承載近千人的浮舟。但如今,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群半吊子反反複複地往上面糊堅硬鋒利穿透、堅硬鋒利穿透……
“振作一點,道友。”白慶百忙之中抽出了那麼一點時間來安慰這位身心飽受打擊的世家公子,“往好處想想,雖然它很遺憾沒有成為一柄足以傳承千年的名劍,但至少它成為一枚……呃?即将封印甚至是誅殺九嬰的釘子?”
白慶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令滄海不由得愈發絕望。他們相視無言許久,最終,令滄海隻能長歎一口氣,擡頭,兩人一同注視着涯頂的上空。
隻見那紋滿堅硬鋒利穿透符文的玄色礦石懸于崖角,因為時間實在太過倉促,陷落組隻來得及将礦石的底部磨尖。他們的本意是将這塊來之不易的靈礦打磨成一柄“誅邪之劍”,但很可惜,他們緊趕慢趕,最終也隻打造出了一枚“誅邪之釘”。
漆黑的玄石懸浮于群山之間,它身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閃爍着神秘的流光。若不細看那些符文的真意,竟還有幾分斂而不露、深不可測的威勢。
懸黎浮石的底部被打磨成箭矢的模樣,尖銳的箭頭閃爍着冷冽無匹的鋒芒,在最簡單也最極緻的符文提升之下,這一枚“誅邪之釘”已經擁有了穿透九嬰的鱗甲,洞穿其心髒的力量。
遠處,流火掀起的濃煙滾滾,天邊灰雨蒙蒙。
此地,凝聚衆人之力打造而成的箭矢正安靜地等待。
——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