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護院一早追着踏雪,從知明洲跟到了安甯城外的集市。
這黑毛覆背的烏雲蓋雪,是大小姐的愛貓,名為踏雪。
一貫寶貴得緊。
平時踏雪最多溜到前院池塘,禍害府裡養的肥錦鯉。又或是跳到屋檐之上,曬曬太陽、撲撲鳥兒。
今日另一隻小黑貓烏雲團病恹恹的,大小姐正請了不少郎中來醫治。
這踏雪就跟瘋了一樣,喵喵沿牆亂竄。
稍不注意就躍出了府門!
大小姐的怒斥之下,馬護院帶了十數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死死追着那道黑白身影。
卻比不得小小四爪畜生,飛檐走壁,十足機敏。
他們好不容易一路灰頭土臉跑到這兒,踏雪竟然跳進了一個陌生行路人的懷裡。
馬護院趕緊把人圍了,仔細一看——
是位容貌不俗,氣質清麗,穿着粗布青裙的姑娘。
“把這貓兒給我。”馬護院語氣不算客氣。
“喵!”人還沒出聲,貓先在懷裡抗議了。
面前女子絲毫沒有畏懼,耐心撫摸着焦躁的貓,慢條斯理的說:
“你們這麼滿大街的抓它,小心被抓得滿臉花。”
“喵~”踏雪在她懷裡,得意的抖了抖黑色耳朵。
馬護院眼裡盯着貓,語氣稍稍溫和了一些。
“這位姑娘,你抓着的黑白貓兒,是我們家小姐的愛寵,精貴得很。今日府中人多眼雜,不小心沒看好貓兒,讓它跑了出去。”
“還望姑娘将它還我們。”
這人也不答,伸手摸着懷中踏雪絨毛。
她垂眸問道:“是麼?”
“喵!喵喵嗷~”
奇了怪了。
這人和這貓一唱一和,像是真能和踏雪溝通似的。
黑白相間的貓兒,在别人懷裡喵喵喵的,急得一衆護院抓耳撓腮。
一個人說:“馬哥,直接把貓綁了!”
馬護院一個回瞥,冷聲道:“你去綁?”
那護院不吱聲了。
護院們清楚得很。
他們這追了一大早上,連踏雪近身都挨不着一下。
這小貓撲進青裙女子懷中,竟是他們絕佳的機會。
但誰也不敢近身去,都怕貓又跑了,再尋不見影子。
頓時,他們與這抱貓女子竟然僵住了。
隻能持着刀,惡狠狠不忿盯着,卻想不到什麼好辦法。
身側一個機靈的,見這情景小心湊過來。
“馬哥,這貓我們追了一路都抓不着,它既然能在這姑娘懷裡老實待着,何不一起請回去,讓小姐定奪。”
“我們也好交差。”
這倒是個好辦法。
馬護院低聲吩咐:“牽輛車來。”
很快,護院就牽來了一輛藏藍小驢車。
馬護院這才客客氣氣,拱手說道:
“姑娘不知如何稱呼?我家小姐也是愛貓之人,特請姑娘送這貓兒回府,我們也好有個交代。”
甄青鸾摸着貓,乜了一眼。
“我隻是一個能治療貓病的郎中罷了。正巧你們府上請郎中,我去瞧瞧。”
這話一出,衆護院皆是驚疑。
今早請了六個郎中,天沒亮就在知明洲的府上候着。
他們都是悄悄請的,絕沒走漏風聲,這女人怎麼會知道這事?!
“喵~”
黑白相間的踏雪貓,正在甄青鸾懷裡焦急。
“喵喵喵。喵嗷!”
護院們眼神驚疑不定。
看那樣子,總不會真是貓說的吧!
在好奇驚訝的視線中,甄青鸾懷抱踏雪,登上藏藍小驢車。
剛落座,拉車的驢狂奔了起來。
還有為首的馬護院輕呵:“快、駕!”
着急得把驢當馬趕。
甄青鸾說:“你的主人,還是擔心你的。”
“喵!”
【就是!】
踏雪超得意的,可惜喜悅片刻,又變成沮喪低低嗚咽。
【可惜請來的郎中,一個二個都不中用,要不是我找了解毒草,我兒此時就要沒命了!】
噫噫嗚嗚,小貓傷心。
驢車颠簸疾馳,貓爪子利利的撓住甄青鸾的衣袖,害得她隻得把貓一個抱懷,捏着四隻爪爪,拯救這一身粗布衣裙。
沒跑多久,車一個急停。
“喵!”
“昂昂昂!”
車上的貓和拉車的驢,都吓得不輕。
甄青鸾挑起車簾,就見驢車停在了城門之下。
被城衛攔了。
“停下!”帶刀的城衛,瞪眼豎眉的走過來。
“方才你們出城,可沒這驢車。這車裡坐着什麼人?馱着什麼貨?路引拿來。”
城衛趾高氣揚,例行公務。
可一路跑來的護院,上前怒氣沖沖。
“這是我們府上請的神醫!”
他們不客氣的推開城衛,就跟推開行人一般兇神惡煞。
“閃開!閃開!”
他們是不怕城衛的,甚至還敢跟城衛亮刀。
馬護院看準機會揚鞭,張口呵斥道:
“大膽!這車上坐的神醫,正要去給我家大人看病。你想查神醫的路引,就跟我去知明洲拿。”
“耽誤了大人的病情,小心你們的腦袋!”
“知明洲?”
城衛放行護院的時候,不知道他們是哪家府上的。
這會兒聽了馬護院的話,頓時吓得點頭哈腰的,趕緊讓開了一條道。
驢車疾馳,攔路要路引要查車的事情也不過片刻。
甄青鸾覺得奇怪,捋了捋懷中小貓聰明毛。
“知明洲是什麼地方?”
“喵喵喵~”踏雪答得清楚。
【是旅舍,是我們來這兒的臨時居所。】
【要不是來了這個地方,我主人早就找來禦醫了,怎麼還需要我出來找郎中!】
貓貓見多識廣,還很憤憤不平。
甄青鸾卻覺得不妥。
她心中煩惱,撫摸踏雪絨毛的手指遲疑。
聰慧小貓霎時感受到她的猶豫。
“喵~”
【不要擔心,我主人可有錢啦!】
“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