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師靈衣看了眼明顯不悅的楚棄厄,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何羽桃身上。
“穿這個,别着涼。”
諷刺的眼神出現在楚棄厄眼底,他摸着貓,默默舉起來和貓對視。
他道:“黃鼠狼給貓拜年,彼此算計。”
何羽桃迷茫了。
此時,楚棄厄又道:“侖圖,以後好好做貓,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做朋友。”
侖圖喵了一聲,爪子點了點楚棄厄表示自己明白了,先把它放下來再說。
有的時候,面對楚棄厄的冷幽默,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此刻他在對着貓講話,誰知道他為了内涵人能蹦出什麼詞彙。
何羽桃推了推師靈衣的手,道:“謝謝學長,我還是不穿了。”
師靈衣看着楚棄厄一本正經望着貓,忽的笑了起來,随手把衣服拿在手上。
他眼睛沒動一下,隻道:“夜裡涼,容易生病。”
被兩頭耍的何羽桃真覺得無語,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要和這兩個人一塊兒啊,還不如和其他人一樣失蹤呢。
面對兩個輕而易舉就能要了自己命的人,何羽桃實在是感謝系統說明了這個副本不能擊殺玩家,不然就他們幾個,都不夠塞牙縫。
麻溜提腳走人的何羽桃順手撈走了侖圖,就怕下一秒楚棄厄會抓住他胳膊,硬生生給他套上那條絲巾。
望向走路不穩的何羽桃,楚棄厄神色未變,他攤開那條絲巾重新折疊綁在額頭上。
遮住花紋,一同連情緒都隐藏。
“燃生命之火,享豐富人生。”師靈衣說着,亦步亦趨走向楚棄厄,頓了頓,“還有……重生的愛。”
頓然,楚棄厄指骨微滞,隻是很快他便道:“聽不懂。”
輕到近乎氣音的笑自師靈衣喉間發出,他摩挲着手指,擡手将楚棄厄額頭上遮了一半的印記的絲巾向下拉了些。
有些發熱,點在花紋上那一刻,如同炙熱的火觸到一般。
楚棄厄擡手推開他往後退了一步。
眼神逐漸燃起怒意。
面前這個人,端得一副風流浪子,實則步步為營。
躲在背後做黑手的,必死。
師靈衣似乎被楚棄厄這副神情吓到了,不過很快,他又恢複如初。
他靠在門邊,耳邊的耳骨夾上蜻蜓落在鎖骨,平添幾分不羁。
“氣什麼?氣我拆穿你計劃還是不讓你擊殺倫克巴,或者……氣我知道你額頭上的,是風信子?”
話落,楚棄厄的手指緩緩握起,咬牙揮了出去。
這拳又兇又猛,隻往師靈衣喉結打去。
師靈衣反應算快,側頭躲過了。
拳打在了門框。
此時他才反應過來,楚棄厄是真的生氣了。
擡手抓住楚棄厄手臂,往後滑了一道再扣住手腕,接着手腕屈力試圖将他往自己這邊拽。
手腕的力很重,楚棄厄低頭瞧了一眼便反手伸掌打了過去,并踢腿往師靈衣膝蓋踢去。
師靈衣抓住了打過來的手腕,卻沒躲過那一踢。
這一踢直接讓他脫力跪了下去。
還不夠。
楚棄厄臉色冷得像寒冰,他借着師靈衣的手推過去,又在胸口打了一掌。
師靈衣被打得胸口奇疼,半天沒能咳出不适感。
單手撐在地面,師靈衣揉了揉自己胸口,爬了半天都沒爬起來。
他埋怨道:“真打啊……”
兀的,胸口被楚棄厄抓起被迫對視。
“離我,遠點。”楚棄厄咬字又重又狠,帶着十足的寒意。
因為疼痛而泛起細汗的師靈衣望着這般認真的楚棄厄突然笑了,他伸手扶上楚棄厄手腕,說着。
“那真是不巧……你長得就對我胃口。”
話落,楚棄厄的手腕被一道極其重的力氣抑制住,來者伸手在楚棄厄腰間一攬,再還了一掌。
楚棄厄撞上了門框,師靈衣還憐香惜玉,拿手給楚棄厄的腦袋墊了下。
此時,二人位置對調。
楚棄厄坐在地上被禁锢,而師靈衣則跪在地上處于上風。
“我保證不動你。”他道。
用牙帶手撕下袍角一邊,他将楚棄厄那隻受傷的手擡起,看着骨頭上破皮帶着血,眉頭皺了皺。
輕輕吹開傷口上的碎屑,又用衣服擦了擦髒的地方。
還沒把布料覆上去,楚棄厄就又出拳要揮了出去。
師靈衣大概早有準備,擡手按住他的拳,無奈擡眼看過去。
他把布料當繃帶給楚棄厄包紮。
“破壞規則的後果誰也不知道,切勿冒險。”
他說着,手法娴熟。
楚棄厄望着師靈衣低眉順眼,專心緻志給自己包紮的樣子,他蹙眉,問:“你在教訓我?”
手驟然停了,師靈衣擡頭去看楚棄厄,見他滿是不悅,突覺楚棄厄這般心高氣傲的人必定接受不了别人批評他,于是放柔了聲音哄着人。
“好好好……我啊……是教訓何羽桃,先對對詞。”笑意在唇齒間揮之不去,師靈衣發了逗人的心思,于是問楚棄厄,“大魔術師有沒有哪裡不滿意想改的?”
楚棄厄被哽住,垂着眼睛半僵硬地抽回自己的手。
剛抽回又被師靈衣不滿地啧聲,再次拉回把剩下的包完。
“臉皮薄。”
話剛說完,就感覺到楚棄厄充滿怒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為了避免再次被打,師靈衣還是不惹事了。摸摸鼻子,轉移了話題,“阿諾娜不見蹤影,先别急着殺人。”
楚棄厄沒說話,隻看着眼前這個人。
驟然回過神,他眨眼,将所有情緒全部隐藏。
“我一定要他們死。”楚棄厄開口。
抽回早已包紮好的手,站起身,睥睨望向師靈衣,彎腰與之對視,一字一句地說。
“拭目以待。”
他轉身,扯下手上的布,再也沒有回頭。
風沙吹動他的衣袍,将他手中那條沾滿血迹的布一并吹散,往西邊去,混進黃沙中,直至不見。
就好像,方才所有情緒盡數随着黃沙被埋入深處,他還是之前的楚棄厄,疏離,冷淡,漠視人命。
祭祀台前人群衆多,篝火早已架起,各色的燈挂了一路。
不遠處火紅的雲霞慢慢湧動,順着喜悅而來。
師靈衣到的時候,何羽桃坐在左側,一個人畏畏縮縮的,朝其他人點頭露出尴尬而禮貌的微笑。
要不是他手裡抱着侖圖,師靈衣都以為他是混進來的。
而旁邊坐着一個與世隔絕的楚棄厄,捏着酒杯,冷眼看着面前這群跳舞的有娀人。
他看見自己了,又移開視線。
何羽桃見到師靈衣就跟看見救星一樣,連忙招手給他讓座。
師靈衣倒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二人之中。
還沒坐穩就聽見何羽桃說話。
他撈起師靈衣破了的袍角,驚奇地問:“學長,你衣服怎麼破了?還有血?”
師靈衣側頭去看,恰好和楚棄厄對視。
他就好像忘記了先前楚棄厄如何說着拭目以待,笑了笑,單手撐在桌上,眼神盯向始作俑者。
“助人為樂,人不領情給我撓的。”
這撓……都撓出血了……好狠的人……
何羽桃嘶着嘴,仿佛傷口撓在自己身上,嘶着還用手抓抓腳踝。
“何羽桃。”楚棄厄突然喊他。
沒反應過來的何羽桃懵逼的應了聲,等他反應過來那可是楚棄厄在喊自己時,臉一瞬間爆紅,結結巴巴好幾次才把話說完。
“楚、楚同、同學……你有事直接說、說嘛……不要喊我名字……怪、怪吓人的……”
楚棄厄臉色果然臭了些,但沒發火,隻道:“和他換位子。”
這個“他”很顯然,說的是師靈衣。
瞄了眼師靈衣表情,又看向楚棄厄,何羽桃最終向惡勢力低頭。
剛坐到位子上就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就感覺自己背後有人死盯自己。他看向楚棄厄,楚棄厄喝着水,又猛然轉頭看向師靈衣,師靈衣在看篝火。
奇怪了……難不成中邪?
正想着,被熙攘聲音強硬回神。
十個少女抱着一塊闆排着隊走上祭祀台,她們統一裝扮,長裙飛揚,赤足。
她們額頭上皆戴着一條額鍊,大緻模樣像……楚棄厄之前戴的。
所以,楚棄厄到底是怎麼做到還沒進副本就已經成為“本地人”的?
不自覺将目光投向身側的楚棄厄身上,看見他額頭上綁的絲巾,不緊好奇,把印記究竟是什麼東西。
“再看,我不介意把你獻祭。”
楚棄厄冰冰涼涼的話像鬼魅一般發出。
打着寒顫,何羽桃暗罵自己有病,摸到老虎尾巴了。
再次麻溜和師靈衣換位子,何羽桃此刻隻想遠離老虎。
師靈衣坐在那抱胸笑他,“有膽子了?”
“殘了總比死了好 。”何羽桃小聲道,有些迫切,“換不換?!”
于是師靈衣還是坐到了楚棄厄身邊,為此他還專門解釋。
“是何羽桃求我的,我這個人善良,愛幫助人。”
然後被楚棄厄丢了個白眼才漸漸閉嘴。
楚棄厄眸子神色很淡,側頭盯着這些少女。
少女們抱着木闆站上祭祀台,她們面容姣好,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雙眼裡卻毫無情緒。
面前的火光映在她們眸子裡都沒能露出一絲生機。
火,越發大了。
月光漸漸替代雲霞,為這場景添上幾分詭異。
在第一抹月光撒落有娀國時,她們開始念禱告語。
聽不懂的話語,整齊而輕柔,如泛死的人發出的最後求救,帶着絕望和不甘。
“偉大的神,請将第一抹月光當做施舍,賜給有娀。請将最有天賦的祭司,賜給有娀。有娀,會以同等代價彙報您,最偉大的神。”
“我等自願,為有娀的繁榮昌盛付出代價,請讓我的血沾滿有娀,這是,我的榮幸。”
血确實沾在有娀,因為少女們的血撒如同雨一樣落在每個有娀人的身上。
她們占據高處,卻以血滋養底下的民衆。
楚棄厄在祭祀台上的少女自殺時就要起身躲開,又被師靈衣拽了把,退到他身後。
聽得何羽桃一聲驚叫,楚棄厄又把何羽桃一齊拉過來。
這一刻,何羽桃終于明白為什麼要他們穿白色的袍子,為的就是血濺在身上更加瑰麗。
他的手指不停顫抖,他從來沒見過那麼多人一起自殺,還是拿刀自刎,血大片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