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夫倒沒什麼,她是個大人,這些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樣的事沒經過,她同我說話時,闊朗大氣,隻是擔心安哥兒罷了。這孩子這樣小,尚且不懂事,往後如何教導,才是咱們要多費心的。”賈敏道。
“嗯,是。”林如海想了想,道,“正好,我着人為玉兒尋的老師已經有了眉目,乃是進士出身,如今遊曆到揚州,不巧病了,這會子尚在養病,待他病好了,我會一會此人,若是合适,就先請他教着兩個孩子。”
賈敏搖頭:“不妥,安哥兒尚未啟蒙,不能和玉兒同一個老師。”
林如海道:“原來如此,那我再為安哥兒請一位塾師便是。”
賈敏還是搖頭:“也不妥,玉兒的老師是進士,安哥兒的也得是進士才好,可進士哪個不想着為官做宰的,哪能由得咱們想挑幾個就挑幾個。”
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林如海失笑:“恰如夫人所說,進士哪裡好找,我可舍不得讓咱們玉兒丢了這樣好的老師。”
賈敏一頓,想起黛玉所說喬安背書的話,便道:“索性這位進士老爺還病着,人也走不了,先等我瞧一瞧安哥兒……老爺先将人定下來,再等我的話吧。”
林如海自然沒有不好的話,隻是再次叮囑賈敏身子要緊的話。
再無事可說,丫鬟們過來服侍着夫婦二人睡下。
……
次日一早,喬安由周嬷嬷服侍着穿衣裳時,整個人都無精打采丢魂失魄的。
周嬷嬷問道:“哥兒夜裡沒睡好?”
“嗯。”喬安連頭都不想點,說話的聲音也很小。
換了屋子換了床榻,雖然樣樣都比家裡的好,但喬安還是睜着一雙眼睛瞪了半宿,睡着了又是雲山霧罩的夢境,還在迷迷瞪瞪不知所雲呢,就被周嬷嬷按着往常他晨起的時辰叫醒了,可不沒精神麼!
百合端來了熱水,低聲道:“太太跟前的夏禾姐姐來問哥兒可醒了,說哥兒若是不醒,讓我們不必打擾,太太那裡并不急,我告訴她這會兒正是哥兒往日醒的時辰,她就在外頭等着呢。”
周嬷嬷下意識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喬安的衣帶系好,随即反應過來自己又犯了昨日的毛病,她悄悄看了一眼喬安,見他還是耷拉着眼皮,好像什麼都沒聽到都沒看到。
百合也沒再說話,直到擦幹淨臉上的水,喬安才問道:“……叫什麼來着,太太那裡的姑娘,她怎麼不進來坐?”
“夏禾。”百合答道,“她在外頭廊下坐着呢,說是怕攪擾哥兒。”
“……”喬安呆了一會兒,“哦,渴了。”
周嬷嬷倒了水,拿過一罐蜂蜜來盛了些擱在裡頭,又拿一個小銀勺攪了攪,手摸着杯壁覺得不燙,才遞給喬安。
喬安慢吞吞喝光了一杯水,眼中才有了光亮,擡腳往門口走去。
百合在前頭開了門,向夏禾笑道:“夏禾姐姐久等了,我們哥兒收拾好了。”
夏禾起身笑道:“哥兒可真麻利,太太那裡并不催着哥兒過去,您盡管歇好了再起身便是。”
說着話,夏禾就看見喬安眼下青黑一片,遮都遮不住,心裡咯噔一下,小心問道:“哥兒昨兒睡得可好?”
喬安摸了摸眼角,證據擺在這裡,撒謊也太傻了,于是他選擇實話實說:“我擇床,所以睡得不大好。”
夏禾忙陪笑道:“是奴才們疏忽了,我這就去回禀太太,好叫人去請蘇大夫的意思,再派幾個小子将您原來的床擡來,夜裡您也能睡個好覺。”
喬安搖搖頭,道:“和旁人無關,是我自己沒有說。太太過會子看到我必然會問,我還是這個說法,夏禾姐姐盡管放心。”
夏禾見他眼神清亮,頓時松了口氣,這位接下來要常打交道的小哥兒,倒和自家姑娘一樣,是個天真無邪之人,是個好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