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愣,忙看向自己的祖父。
那族老冷哼道:“整日抛頭露面的,就是沒有規矩,當着族中長輩,也有你說話的份。”
蘇梅道:“四叔說得對,明兒知府太太還請我去給她診脈,我一定把您的話轉告給她。”
喬四叔一噎,自己家族裡頭的事關起門來想怎麼辦,天皇老子都沒理管,但涉及到惹不起的官太太們,誰心裡都不會不害怕。
喬五叔見老四不中用,看都不看蘇梅,隻道:“侄媳婦也别拿貴人吓唬我們,人家是多尊貴的人,咱們這種人算什麼東西,你又怎麼着,一個大夫罷了,難道天底下隻你一個大夫,人家就非你不可了不成?”
有了這個話,喬四叔又有了底氣:“沒錯,口口聲聲說知府太太,你怎麼不把知府太太請過來?”
喬族長砸了砸拐杖,将喬四叔的話蓋了過去。
聽到這裡,連年紀最小的喬安都察覺到了一件事,這位喬四叔的腦子,大約不太好使。
……這樣的人都能做族老啊,喬安隻覺得一言難盡,他并不知道族老不看腦子,隻看輩分。
蘇梅隻笑一笑,道:“五叔說得是,我算個什麼東西,值得貴人為我操心費神。”
這種宗族裡頭的事,就算鬧到公堂上,官老爺也隻會和稀泥罷了。蘇梅整日在外頭奔波,自然十分清楚,不然她也不必到這裡來了。
喬五叔聽了這話,倒轉過頭來看人了,隻見蘇梅眉目平靜,眼神淡然,似乎對今日他們要說的事已經成竹在胸了。
喬五叔心裡一突,難道出了什麼差錯不成?
想到他跟族長見過的那位管事,他不由看向族長,不是說林老爺衙門裡頭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功夫管這孤兒寡母嗎?
喬族長松垮的眼皮似乎擡了擡,他捂着嘴又咳了一聲,隻這一聲,喬五叔心裡又安定下來。
他們也不是傻子,隻會聽那個管事的幾句話,自從有了從蘇梅手裡搶過喬安和喬楊家業的打算,他們私底下盤算了許多次。
縱然林老爺有再大的本事,他也姓林,想管喬家的事,他不占理!
喬安沒了爹,一個小子跟着守寡的娘養在别人家裡像什麼樣子,就該由族裡頭養着!就算鬧到縣老爺的公堂上,宗族裡頭這些事他們也懶得管,隻會說兩句話就讓他們回來自行處理,他們這些活了幾十年的老頭子,這種事可沒少見過。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林老爺那麼大一個官兒,敢為了蘇梅一個寡婦同喬氏一族鬧起來,那他的名聲可就要爛掉了!
想到這裡,喬五叔不由得意洋洋,他可知道,這些酸不拉幾的讀書人官老爺,一個個都把名聲看的比天比命重!隔壁村那個王秀才不就因為一句閑話上吊自殺了,還說什麼以死明志,蠢東西!
喬五叔自以為勝券在握,清了清嗓子,吩咐他孫子:“去給你嬸子搬個椅子過來,她還抱着孩子呢。”
“唉。”喬五叔看向站在母親腿邊的喬安,擦了擦眼睛,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瞧瞧,這才多大的孩子啊,你娘可真夠狠心的,從城裡頭趕回來得兩個時辰,不知道多早就叫你起身了。”
喬安脆生生道:“五爺爺,我四歲了,過年的時候我跟我爹我娘回來,您問過我爹,才四個多月,您就忘了嗎?”
喬五叔沒想到這麼小一個孩子口齒已經這般伶俐了,喉嚨裡預備的那些話不是回他的,倒一時頓住了。
他說這些話無非是想揪一個蘇梅的短處,證明她養不好孩子,至于在喬安面前挑撥的意思也不是沒有,但他不指望這孩子能聽懂多少,況且這些事往後有的是功夫做,不必急在一時。
也不必喬五叔開口,喬安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忘記了,五爺爺您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也是有的。您肯定也忘了,我娘早早就把我叫起來,是因為族長還有各位爺爺非得要她今日過來,不然我就不用起那麼早,也不用坐颠簸的馬車趕路了。”
喬五叔臉色一黑,這叫什麼話!狠心的不是他娘,還是他們這些人了?
喬五叔一眼瞪過去,道:“蘇氏,這些話必定是你教安哥兒說的,教着孩子跟家裡離心,好由着你擺弄,果然是蛇蠍心腸!”
喬五叔可不信一個四歲的孩子能一口氣說這些話,也不信他能縷清前後的事情因果。
蘇梅此時已經坐下,她彎腰将喬安抱到膝上坐下,淡淡道:“五叔何出此言,安兒說的難道不都是實話嗎?”
喬安無辜的大眼睛看過去,道:“我娘隻教我不許說謊騙人,五爺爺,我有哪一句話說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