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傅央這回點頭點得很笃定。
冷兵器時代的所有軍械,她不誇張的說,隻要原材料足夠,她手搓都能搓出來。
這可是她的專業,她要是連連弩都不會做,導師能氣得把她頭打爆。
“怎麼做?”
葉世景面色冷漠平靜,但内心的激動唯有他自己知曉。
但他激動之餘,懷疑是在所難免的。
畢竟傅央才八歲,連《三字經》、《千字文》都沒讀過的稚童,真的能做出連弩?
葉世景其實不太相信,但又忍不住想要信她一回。
弩機的殺傷力比弓箭強很多,缺點是不能連發。
若弩機能連發,日後兩軍交戰,密集弩箭的掃射下,大周将士的遠程殺傷力絕對能碾壓敵國。
打勝仗的概率往上增漲,将士的傷亡率就會跟着下降。
這對在沙場浴血奮戰的邊軍而言,尤為重要,因為每一個将士的性命都多了一分保障。
“有紙筆嗎?我可以給你畫連弩的制造圖紙。”傅央對葉世景道。
荒郊野嶺的山頂上,顯然是沒有紙筆的。
葉世景也沒有随身攜帶紙筆。
“你先說說看怎麼做。”葉世景道。
弩機,葉世景非常熟悉,不需要看到圖紙,傅央一說他就知道她到底會不會做。
“我能站起來說嗎?”
傅央還趴在地上,她回頭不算,還得高仰着小腦袋和他說話,她脖子都酸了。
“嗯。”葉世景往後退了一步。
他這一退,傅央和傅棠同時跟着動,趴着累得慌不說。
她們趴在地上,葉世景站在身後俯視她們,雙方姿勢讓她們天然處于劣勢。
傅央和傅棠刷一下站起身。
傅棠站起來後,有種自己終于又活過來的感覺。
趴着被人俯視太他娘的憋屈了。
小矮子傅央站起來也得仰視葉世景,但她心裡是平視葉世景的。
雖是平視,但她從趴着改為站起的一瞬間,也有種自己又做回了人的感覺。
人還是得站着,比趴着有氣勢多了。
傅央愛幹淨的拍了拍白色長袍上粘的樹葉、泥土。
她的小身闆依舊瘦骨嶙嶙,營養不良的蠟黃面色也還沒養好,但衣裳從破爛乞丐裝換成幹淨長袍的她,再有一雙亮晶晶的沉靜杏眼襯托。
還有那股子葉世景也說不上來的獨特氣質。
傅央勉強也像個風度翩翩的小郎君了。
葉世景打量着傅央,細品着她前後的變化,越看越覺那句話有道理,人靠衣裝。
人還是那個人,現在就一點也不像乞丐流民了。
“在哪裡說?就站這兒說嗎?”
整理完衣裝的傅央,擡起一雙黑亮杏眸,神色平靜又淡然的詢問葉世景。
“嗯。”葉世景點頭,“你說吧。”
他不廢話,傅央也不啰嗦。
“把單發弩機改造成連弩,其實技術上并不難,隻需要……”
傅棠看着滔滔不絕,小嘴巴張張合合的傅央,她越聽越頭大。
軍械她不懂,聽着就犯困。
她瞄了眼葉世景,見葉世景聽得很認真,神色也趨于平和,雖然還是冷着臉,但身上的殺氣已然消失,她這才放下心來。
隻要不對她和傅央起殺心,一切都好說。
傅央的邏輯思維很缜密,條理清晰,從開始到結束,她甚至都沒有停頓過。
第一次聽到連弩制造技術的葉世景,也沒有中途打斷過她。
他顯然是跟得上傅央的思路,聽得懂她在說什麼的。
兩人面對面站立。
一個低頭,一個仰頭,一對一的傳授知識,眼神交流。
傅央講的專心緻志,沒發現葉世景盯着她的冷眸發生了細微變化。
此刻的她在葉世景眼中,就像一個身上籠罩着淡淡金光的小仙童。
葉世景甚至有種撬開她小腦袋瓜的沖動,想看看她的腦子到底是一個什麼構造。
但不管是什麼構造,葉世景敢肯定的是,一定和常人不同。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傅央講完後,葉世景冷不丁問道。
從她的講述中,葉世景可以感覺到,連弩的制造對她而言,是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早就爛熟于心的事情。
就好像她親手做過無數遍一樣,根本就不像傅棠所說,是她爹告訴她的。
一個八歲的稚童,光聽過連弩的制造,絕對不可能說的這麼順溜。
“……我爹告訴我的。”傅央看了傅棠一眼,再次把渣爹拉出來當擋箭牌。
“當真?”葉世景鳳眸微眯,冰冷的眼神帶着一絲危險,“傅央,你可知欺騙我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