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工作區别于娛樂産業,不能随便拿去消費。”商拯目光在就差一拍即合的李珀與穆語之間來回逡巡,單一句話便将兩人即将達成的共識給輕易推翻。
幾個字眼方一落地,立刻勾起穆語強烈的叛逆情緒,她回眸嗔了眼商拯,皮笑肉不笑地輕啟薄唇,“雖然我早料到商教授會另有高見,但沒想到教授的見解是如此的——抱、殘、守、缺。”
不知自己哪句話又得罪了她,穆語眼下呼哧呼哧氣得像隻炸了毛的貓,商拯望着她,眼底有笑意閃過,立場依舊堅定,“我不否認,電視台的企劃會為公司帶來一些積極影響,但科研工作不是兒戲,必須嚴肅對待。”
穆語反身直視商拯,眼中火花夾帶閃電,“原來在教授眼中,我們的媒體工作隻是為了‘娛樂’和‘消費’大衆?不過這樣一來,就好解釋您對我方工作‘兒戲’的判斷了。”
“你在曲解我的意思。”商拯輕歎一聲。
“你還踐踏我的勞動成果呢。”穆語陰陽怪氣。
李珀見二人你來我往好不熱烈,連忙插嘴打起圓場,“二位,有話好說,買賣不成情誼在。”
“買賣不成?”穆語音量陡然升高,方才努力經營地自持形象,随之轟然倒塌。
“穆記者,這事如果阿拯反對,那麼可行性就為——”李珀來了興緻,一本正經地沖穆語比劃了個鴨蛋,“零。”
雖說穆語對自己的專業是得心應手,但在商務方面卻頂多算隻有點小聰明的菜鳥,聽李珀這麼說,心下不由慌了神,目光透出濃濃的不安,出口已是底氣全無,“他不是不管市場嗎?”
“可他是股東啊?”李珀努嘴挑眉,循循善誘,“你看,咱這方案裡的附加推廣,是不是還有……進一步優化的空間?”
穆語哪裡還聽得進李珀的鬼話,怨念恻眸瞥向手邊的商拯,隻見他長腿交疊雙手插兜,正滿臉興味地瞧着自己,咬牙心說:叫你不來你偏來,來了就知道壞我好事。
對面兩人一個鼻孔出氣,穆語寡不敵衆,隻好逐個擊破。
她深呼吸,迅速鎖定目标,打算來個先禮後兵,“商教授,您可能不太了解我們新聞中心的日常工作。”
穆語擡頭,沖他露出八顆閃亮的大白牙,“現今大大小小的自媒體那是遍地開花,他們的專業水平那是良莠不齊,您這才會對我們傳統媒體行業也代入了那麼一些,不明智的小偏見,我理解,非常理解。”
商拯見她又掏出這副面孔,不由心情大好,立場依舊毫不動搖,“剛才我所說的話語中,并沒有表達任何對媒體工作的偏見,我們與其在字眼上糾結,不如做點對彼此的效率都有幫助的事。”
“什、什麼事?”穆語開始有了一種,強烈的、被牽着鼻子走的、不詳的預感。
“我表達訴求,你想辦法解決。”
他說的沒錯,但總覺得哪裡不對,穆語蹙眉猶疑地點頭,發出“嗯”的聲音。
“‘合訊的茶水間’、‘嘉木互娛的練習室’?”商拯指節撚着文件夾的頁腳,瞄了眼另外兩家的選題,半是無奈地輕笑出聲,“我的團隊每面對一個課題,組内的研究員需要投入自己生活95%乃至以上的精力,才有可能将課題達到完成而非突破的程度。”
這麼變态?穆語縮着脖子暗自吐槽。
“另外兩家公司,或許也存在着當即需要面對的困境,但在我們的實驗室,面對的問題是動态、不可控的,一個疏忽就會導緻整體結果的失敗,在這種需要高度集中的工作環境中,給研究員額外施加來自外部的壓力,我不僅擔心會對課題本身産生影響,更擔心對研究員身心健康的影響。”
來自甲方的詭辯令穆語一時間啞口無言,她歪頭思索,自己怎麼可能向他保證,解決研究員身心健康的問題?
“你這是故意刁難人,就像賣遊戲機的賣家,怎麼能跟買家保證遊戲機不會影響孩子的學習成績呢?”穆語氣鼓鼓地出聲抗議。
商拯挑眉輕松駁回,“是的,所以我決定不給孩子買遊戲機。”
“那你也得問問孩子的意見吧?我覺得隻要孩子自己有信心,為什麼不能讓他在保持學習成績的同時擁有玩遊戲機的快樂呢?”
“你怎麼知道玩遊戲帶給孩子一定是快樂?”商拯不為所動。
李珀倒是有些坐不住了,“哎?二位這怎麼還上升到孩子的教育問題上了?”
“李總,如果您認為我們的企劃有一定可行的價值,能不能拜托您找一個更專業的人來跟我們探讨?”穆語沒好氣地斜了商拯一眼,這個害問題又僵持下來的元兇。
李珀也是納悶,平時從不過問商務事宜的商拯,這次居然跟他們上綱上線,思及此處,也有樣學樣的朝商拯投去一個沒好氣的眼神,起身按下内線,“叫沈經理到我辦公室。”
穆語聞聲,恨不能生出條尾巴來翹上天去,小人得志般用鼻孔直沖着商拯。
“穆語。”商拯沉沉出聲。
見他點名,穆語勉為其難地挪了挪屁股,眉角高揚無聲答道:叫你穆爹幹嘛?
“實驗室是我的地盤,我的地盤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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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大哥!”從李珀辦公室出來,穆語一路小跑,上前緊扯着商拯的胳膊不放,“爹!您是我爹還不行嗎?”
一陣拖行後,對方終于忍無可忍,“穆語,我實驗室有事。”
“什麼事比我還重要!”
商拯張嘴竟一時語塞,二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的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穆語也是沒料到他的反應,回望他的眸子隻覺心跳加速,血液一股腦沖向頭頂,臉頰騰得着起火來。
手機“嗡嗡”在商拯衣袋内側雀躍,想起穆語早上的燒不知退沒退下,他蹙眉鬼使神差地擡手,掌心覆上她的額頭。
原本并不打緊,他這一上手,穆語腿軟腳下一空,周遭的事物打着圈的将自己團團包圍,商拯的呼喚聲好似從窗外遙遠的雲端處飄來,她身形難以自控,隻得輕阖眼睑飄搖着向後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