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肢的存在對于人類而言是不科學的,那麼這種前提下,人類的反抗就顯得可笑。
“煩死了。”簡席迎下意識将門再次合上。
路談舉着紙,即使隔着一扇門他還是“看見”了簡席迎,整個人一團縮在門後做着深呼吸。
路談看着他的身影,兩條紅線在空中緩緩晃動着。
【喜歡。】
【好喜歡。】
簡席迎為了不再繼續狼狽,最終還是妥協,想着乖一點,聽話一點,隻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做了無數心理準備,剛一打開房門就看見一張黑紅色的網撲了過來,一瞬間所有心理準備都做少了。
他張開嘴下意識想尖叫可看着蠢蠢欲動想要鑽進嘴裡的紅線,又緊緊閉上了嘴。
整個人就那樣結結實實綁到了床上。
那張寫着字的紙被放進了簡席迎口袋裡,路談收起血線跳到他身上,五根手指在溫熱的身體上轉了幾圈,才又找好位置趴在簡席迎胸口上。
都吃過冰塊吧?
當你咽下去一口冰時,從嘴到食道都會被刺激到,清晰感受冰塊的位置,讓人牙齒打戰的冷意遍布全身。
此刻簡席迎就是這種感覺,心髒是全身供血的器官,也意味着心髒上方是人身體最溫暖的位置,而現在那裡被生生放了一塊冰。
即使身體再好他還是抖了又抖,想要将身上的東西趕走可看着清晰可見的碎肉骨頭,吞了吞口水忍住了。
一人一手就以這種姿勢過了一夜。
整個晚上簡席迎都在寒冷中淺眠,也正因為如此他做夢了。
夢中簡席迎茫然地走在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土路上,一個女人像龜殼一般趴在他的背上,怎麼都甩不動,甚至在動作中越來越重,整個人将簡席迎壓得不得不彎起腰,女鬼雙手死死掐着脖頸,長發時不時掃過臉頰發出難聞的腥臊味。
黑色的頭發縷縷黏結在一起,從脖頸滑落披散在簡席迎胸前時,從遠處看其實更像是他長出了長發,隻有撥開那些頭發,才能看見後面被擋住的那張恐怖不堪的鬼臉。
随着簡席迎下意識朝前一步步走動,身後不時響起滴水的聲響。
一步一響。
簡席迎剛開始以為是女鬼身上的水,可漸漸背上的重量壓得他有些站不穩,脖頸上的力道大到可以掐斷骨頭,垂下腦袋他才發現地面上是一攤深紅色的血。
滴答,滴答……
順着身後不斷流淌着的是背後女鬼的血。
簡席迎光着腳站在血迹中,他動作頓了一秒擡腳離開,可下一秒依舊踩在血迹中,流動的血,随着他的步伐正在将整條路淹沒。
回頭看去,原本黃色的土路被血染黑和背景的黑色融為一體。
【醒來!】
夢中簡席迎看着黑色的路,眼睛感受到一陣風吹過的清涼感,刺激得眼珠有些發酸,他伸出手觸碰才發現異常。
手指還沒放到眼皮已經碰到了球體,裸露在空氣中的眼球正滿是血絲地瞪視着自己的手指。
随着眼球的轉動,眼眶的酸澀感愈發加重,大半顆紅白夾雜的球體幾近脫落。
他好半晌才後知後覺,自己大半顆眼珠已經被擠出眼眶!
夢中簡席迎沒有痛感,思維遲鈍,他還未完全接收這一信息,就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生變化。
随着身後女鬼動作的加快,他感到自己腦袋開始離地面愈來愈近……
【醒過來!】
眼前是一片被血水染黑的路,簡席迎再也分不清現實還是噩夢,即将在女鬼手中斷命時,心髒突然一陣刺痛,臉頰又一股火辣的痛感。
再睜眼,又是啪地一聲。
簡席迎從夢中醒了過來,眼前是青白發硬的手,手指在眼前一晃一晃,出其不意中他又白白挨了一巴掌。
“疼。”
路談還在想需不需要再打一巴掌時簡席迎終于出聲,一張臉被扇的微微發紅,眼角是睡眠不足分泌的淚水,唇瓣張張合合不知道又在說些什麼。
他就這樣站在簡席迎的鎖骨上,看着一張後怕的臉心情不太美妙。
【打死她,搶席迎。】
他生氣地散發出陰氣,整間屋子瞬間溫度下降,簡席迎哆哆嗦嗦扯過被子蓋上,臉上還有陰氣留下的痕迹,脖頸一片幾乎全黑,看得路談越發憤怒。
“幹什麼,像個冰塊一樣放冷氣。”簡席迎捂着脖子心有餘悸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說話的時候甚至聲音有些嘶啞,仿佛夢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路談因為他的動作滾落到他的腿旁邊,五根手指爬動着換了個姿勢将醜陋的斷口面沖着簡席迎,兩條紅線也收起來搭在一起組成一個向下撇的弧度。
【生氣。】
簡席迎看着它莫名其妙的舉動,白着臉抖了個被子直接将它抖到了地上。
他軟着腿下床,走到衛生間看到鏡子時才有種果然如此的荒唐感,鏡子裡的人皮膚上都浮着黑氣,情況和當時醫院裡的吳勇一樣,“怎麼突然就……”
話說到一半想起當時醫院刺入自己眼中的陰氣,簡席迎慌張伸手觸摸自己的左眼,一切突然有了解釋。
怎麼說,挺倒黴的。
手指能直接觸碰到皮膚,那層黑氣看得見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