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律那小崽子倒是對你真情實意。”沈岐又回了帳篷,立在床榻旁,眸光愈發幽深。
雅若蹙眉,不知他莫名說這話是何意。
“明日便啟程離開南曲,你路上最好安分一點。”
“我為何要走?你來南曲不是為了商議聯盟之事嗎?”雅若脫口而出,眼裡對南曲的擔憂不似作假。
卻不知這句話哪裡又觸到了沈岐的痛楚,他挑起雅若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道:“不過待了半年的南曲,你便如此憂心,你對燕然關下手之際可曾有過一絲後悔?”
雅若不知沈岐又抽的哪門子瘋,憤恨的瞪着他,“左肩不疼了嗎?”
“呵呵,”沈岐似是氣急,猛地将雅若往懷裡一拽,下巴抵在她的肩窩,低聲呢喃道:“失憶後你果然是變了,可是罪惡深重之人怎配忘記一切呢?”
語氣輕柔得宛若情人間的呢喃,雅若卻渾身一顫。
而這一瞬,她眼前倏然浮現一個畫面,也是一個人這般将她擁在懷中耳鬓厮磨,那人赫然長着一張沈岐的臉。
他溫柔的喚自己:“長歌……”
頭又開始疼了,連綿的刺痛愈發難以忍受,痛呼一聲她便失去了意識。
沈岐察覺到懷中人的異常,慌了神,“長歌!你怎麼了……”
待到随行的醫師診斷,是因舊傷未愈再加之力竭這才導緻昏迷後,沈岐仍守着昏睡的崔長歌,更深露重方才離開。
直至次日,天将亮未亮,便見一行車隊從王帳駛出。
雅若醒來時便瞧見沈岐正冷臉坐在一旁,依稀能聽見辘辘的馬車聲。
“醒了?”
雅若坐起來,掀開簾子朝馬車外望了一眼,不見成片的格桑花,她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還想留在南曲?”
雅若歎了口氣,隻覺和沈岐說話十分心累。
而沈岐見她沉默不語,愈發肯定她是不舍南曲,冰冷的看了她一眼便拂袖離開,臨走前甚至還故意将簾子重重放下。
雅若垂眸瞥見身上的昱朝服飾,動作一頓,她嘗試活動一下自己的身體,便覺力氣已恢複少許。
她環顧四周,在馬車内翻找,可整個馬車除卻她身上蓋着的褥子,别無他物。
沈岐暫時不會動自己,可這不代表其他人不會,若在他們眼中自己是叛國的罪人,沈岐口中的同黨若是發覺自己還活着,必然會暗中下手。
半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在找什麼?”馬車外忽地傳來沈岐的聲音。
自知沈岐聽完了整個過程,雅若動作一頓,倒也不覺尴尬,索性直言道:“找防身之物。”
“我若要殺你……”
雅若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暫時不會,可是其他人呢?”
沈岐默了片刻,随即抽出腰間的匕首扔進了馬車,撂下一句,“你最好不要在想着逃跑,不然我不建議讓你長長記性。”
雅若拿起那把匕首,抽出後便見寒光森然,她将匕首放好,又問:“昨夜那黑衣人是什麼人?”
“死士,身上毫無辨别身份之物,崔長歌你是怎麼又招惹上了一群仇家?”
“他們所尋之人長相與我相似,甯可錯殺不可放過一個。”
沈岐愣住,擰着眉問:“他們可曾說了什麼?”
想到黑衣人口中的“公主”,雅若遲疑了一瞬,才道:“未曾,隻說我與他們所尋之人長得極像罷了。”
“昨夜另一人跑了,你最好不要試圖逃跑,不然我可不一定再救你一次。”
雅若望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垂眉不語。
“我會是崔長歌嗎?”
她這般問自己,昨夜初聞沈岐的談話時便隐有所感,而記憶中那個沈岐亦喚自己長歌,或許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昨夜逃走的那人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可是沈岐身邊也未必安全,南曲也不能再待下去,免得憑白招來禍事。
行進的隊伍忽地停了下來。
雅若掀開簾子朝外望去,隻見赫連律帶着朔風擋在前方。
“雅若。”赫連律一瞧見她便激動的揮手。
朔風一見她便張開翅膀朝她飛來,她笑着擡起右臂,朔風穩穩的停在她的手上。
沈岐陰翳的目光在一人一鷹間來回打量。
“雅若,你真的是他的夫人嗎?”赫連律問。
“你回去罷,王上應當已經派人來尋你了。”雅若不答反而勸他回去。
“可是……”
沈岐陰着一張臉,縱馬擋在了馬車前,他見不得這兩人依依惜别的樣子,冷聲道:“南曲與昱朝剛定下聯盟之約,如今少主卻如此行事,至昱朝臉面與何處?”
“我隻是擔心……”
沈岐打斷他的話,“本将的夫人還輪不到少主擔心。”
話罷,便下令繼續前行,赫連律死死盯着沈岐卻不敢有多餘的動作,他不隻是赫連律,還是南曲少主。
良久,直至那行人的蹤影徹底消失在眼中,赫連律才調轉馬頭。
雅若,在蒙語中意為:月亮。
他仍未後悔,他隻是渴望擁有那天上月,人皆有所求,他有何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