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的手勉強還搭在蘭波的肩上,腦袋卻四處轉個不停,耳朵也高高豎起,生怕漏掉了任何細節。
她這才知道,自己一直待着的實驗室位于地下,外面還覆蓋着幾棟低矮的建築作為遮掩。正因如此,實驗室的房間才沒有窗戶,隻能依靠人造光源,整個基地都像是女巫的煉藥房,充滿潮濕陰冷的氣息。
實驗室所在的區域靠海,聞起來鹹鹹的風便是再正宗不過的海風。遠處深色的海平面上隐約有燈火閃爍,那是遠洋船隻在海上飄蕩。
外面的世界不會像實驗室那樣在夜間休眠,就算是淩晨的現在也有燈光照亮路面。街面上人很少,但也不是完全不見。時不時還能看見窩在牆角的流浪者,自淩亂碎發下露出一雙幽深的眼睛,裡面全是深刻的忌憚。
童磨原本還因新鮮感興緻高昂,可在拐入一個相對偏僻的小巷子後,她突然察覺到一股刀割般的可怕氣息,難得的喜悅便如流水般迅速褪去。
她下意識偏頭看向身後,恰好看見綴在後面的魏爾倫手握武器,筆直的手臂對準了抱着自己的蘭波。
她想要開口提醒,可子彈出膛的速度遠超想象,火光迸濺後便是一聲劃破天際的巨響,将短暫的和平徹底撕碎。
出于自我防衛的本能反應,童磨用最快的速度調動自己的異能力。一隻巨大的手在空中迅速凝結成型,仿佛降下了一場裹挾着寒冰的天罰。手的線條向後延伸,隐約能見到半隐在黑暗裡的巨大輪廓,但因為時間不足,睡蓮菩薩的本體隻凝出一層脆弱的薄冰。
子彈急速靠近,在快要與巨大的指尖發生碰撞時,被一堵看不見的牆擋住了。
蘭波像是早就察覺到魏爾倫會突襲自己。在魏爾倫開槍的一瞬間,金色的波紋自蘭波的腳邊蜿蜒而上,豎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恰好将童磨制造的睡蓮菩薩與子彈隔開。
隻有被抱着的童磨知道,在魏爾倫的殺意襲來時,蘭波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但很快又因為危機下意識繃緊了身體。
蘭波似乎早有預料?童磨飛速思考着,試圖通過這些蛛絲馬迹推敲蘭波和魏爾倫的關系。
事實上,蘭波一開始還是感到有些意外的,畢竟他已經将象征着弱點與信任的後背交予魏爾倫,覺得作為多年搭檔的羁絆可以讓魏爾倫動手前有所遲疑。
他懷着不切實際的幻想決定賭一把,結果輸得徹底。魏爾倫終究是辜負了他的信任,毫不猶豫地背叛了他。
不尋常的動靜似乎引起了實驗基地巡邏人員的注意,回蕩在空氣中的槍聲也讓遠處一些室内燈光陸續亮起。如果要離開需得盡快行動。但很明顯,兩位強大的異能者都不打算将這場沖突輕易揭過。
這對默契十足的搭檔沒在第一時間動手,而是不約而同地将兩個小孩安置在牆角的陰影裡。離開前,蘭波還特意在外面罩了一層空間屏障,既是保護也是牢籠。
童磨定定地看着蘭波和魏爾倫在不遠處交手。煙塵四起,牆垣垮塌。卷起的風浪與殘骸都被蘭波的空間屏障隔絕在外,童磨隻能聽到連綿不斷的爆裂聲,勉強辨認二人現在的方位,感受腳下大地的持續顫抖,粗略推測着戰鬥的嚴峻程度。
兩名強大異能者的戰鬥場面堪比連續爆破。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周邊的片區都被夷為平地。
巨大的沖擊波讓現場彌漫的大量煙塵迅速消散,隐約可見頭頂逐漸變淺的天色。按照現在這種情況推斷,實驗室肯定已經發現實驗體被人偷偷帶走,必然會循着動靜追過來,說不定還會派出大量的警備部隊,到那時逃走隻會愈發艱難。
童磨對着屏障發出攻擊,尖銳的冰晶向着前方飛馳而去,速度堪比剛才的子彈。果不其然,可以輕易紮入鋼鐵的冰晶盡數被蘭波的異能擋下,表明異能屏障的堅不可摧。
童磨頓覺無奈,乖乖湊回甲二五八号的身邊,心下快速思考着,思考他們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現實并沒有給童磨留下太多的應對時間。四面八方都有紛雜的腳步聲靠近,将小小立方體中的兩個孩子,以及不遠處打鬥中的兩名外國異能者圍成一圈。沒過一會,刺眼的探照燈将四人定位,預示着今晚的經曆或許會演變成困獸之鬥。
滿目驚慌的廣濑醫生從人群中沖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制服統一的武裝人員。所有人都如臨大敵,黑洞洞的槍口自始至終都對着童磨和甲二五八号。
看來他們打算采用棍棒加甜棗的誘勸方式。
辦法不在老,隻在于好不好用。如果針對的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稍微恐吓一下就能奏效。可童磨早就對實驗室的手段如數家珍,自由的渴望遠勝過虛假的安逸,她根本不想再回到那裡,隻想帶着甲二五八号躲得遠遠的。
“童磨,你沒事吧?”
廣濑醫生氣喘籲籲,身上挂着狂風卷起的塵土,完全沒有往日嚴謹斯文的模樣。她用手掌大力拍打着異能屏障,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擴散開的漣漪,讓小小的金色空間裡回蕩着陣陣悶響。
廣濑的手掌很快就被拍得通紅,她面露悲戚與驚惶:“童磨,回答我!”